千涯的視線仍舊落在越來越高的水麵上,聽著嘩嘩的聲響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走入浴缸。


    「你陪我說說話吧……」將身軀完全浸泡在水中,千涯仰頭看著浴室雪白的天花板,聲音沉寂而悲傷,「或者你坐在我旁邊看著我也好。」


    他隻是不想再一個人呆著。


    他覺得孤獨。


    「主人,您是不是想琛主人了?」平日裏千涯和琛兩位主人洗澡,都不允許他們進來。如今千涯讓他進來陪伴,實在反常。


    再者,今晚千涯給奴僕的感覺也很不同。他妖冶的眼睛裏一點神采都沒有,像一潭無風光臨的死水,和以前一點也不一樣。


    千涯聽完奴僕的話,嘴角扯了扯,露出一絲細小的弧度,似乎是在笑。


    隨後他毫不猶豫地點頭:「嗯。」


    「那您知道琛主人什麽時候回家嗎?」


    「……我不知道……」千涯搖搖頭,「可能,可能他都不會再回來了……」


    千涯說完,逃避似的緩緩閉上眼睛,濃密的眼睫勾勒出的眼簾曲線,像兩瓣彎彎的小月牙。


    不過這兩瓣月牙濕了。


    不知是浴缸內的水濺了上去,還是因為……他哭了……


    「不會的。」奴僕肯定地否認,「琛主人愛您,我們這些奴僕都看的出來。」


    千涯朝著奴僕所在位置的反方向偏過頭,不再回話。


    奴僕見狀,知道千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便停了下來。


    他沒有多看千涯的身軀,出於對主人的尊重,視線最多隻落在了千涯的肩部。


    可即使是肩部,他也在上麵看到了數不清的吻痕和咬痕。


    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為什麽兩個主人同時消失了,為什麽顧弦會派人過來暫時打理別墅的事務,為什麽千涯回來了,但琛沒有。


    為什麽千涯看起來一點也不高興……


    不過奴僕不敢多問,他無聲伴著千涯洗完澡,又陪他走出浴室。


    「主人,我去給您泡杯牛奶。」奴僕道。


    「不用,你回屋休息吧。」千涯藍色的髮絲濕漉漉地垂在額前,他沒有心情去擦,奴僕也不提議。


    因為他知道,千涯的每一寸肌膚每一根毛髮都是琛主人的,旁人碰不得。


    「若您有需要,隨時吩咐我。」奴僕對千涯鞠了個躬,下樓出了門。


    幾十秒後,偌大的房屋隻剩下了千涯一個人。


    他嗅了嗅自己的胳膊,又聞了聞別處,眉頭突然緊緊蹙起。


    原以為是因為自己碰了那個女人,所以鼻間總縈繞著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逼得他在累到不想動彈的時候洗了澡。


    沒想到整個空間竟然都被他不熟悉的氣味充斥。


    這樣的陌生感,像一塊大石頭死死壓在了千涯心上,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正打算進臥室睡覺的千涯,手都已經放在了門把上,卻緩緩收了回來。


    他怕了。


    怕他和主人的臥室也被這味道侵占,怕自己和主人的床被玷汙,怕自己在這裏找不到一點歸屬感。


    顧弦已經把人手安排到他的家裏了……


    打著幫琛料理事務的幌子,一點點入侵琛的生活,搞得千涯都開始對這裏感到壓抑。


    他麵無表情地轉身下樓,從酒架上取了幾瓶白酒,坐到了客廳沙發下琛給他畫畫用的毛毯上,開了酒瓶直接往口中倒。


    酒烈到極致,十分燒喉,比他在現實世界喝過的白酒都純正。


    千涯咽得有些困難,酒灑的滿身都是,卻始終沒有放下酒瓶。


    他難過。


    他壓抑。


    他不想清醒。


    他能力不夠。


    他搶不過顧弦。


    他想主人。


    可是主人不回來……


    千涯一邊給自己灌酒,一邊用迷離的眼睛怔怔看著手腕上的手環,嘴角扯出一絲委屈的弧度。


    大騙子……


    越想越氣,於是千涯抬起戴著手環的手腕狠狠砸向茶幾,砸到手腕疼得受不了他都沒停,一點用都沒有……戴它幹嘛……


    好在或許是因為酒勁上來了,他身軀晃了晃,沒坐穩倒在了地毯上,停下了近乎自虐的舉動。


    浴袍鬆散地披落在身,手中的酒瓶隨之傾倒,無色的液體打濕了毛毯,濃烈的氣味逐漸入侵他的嗅覺。


    腦袋越來越暈,眼皮也越來越重。


    他疲憊地合上眼睛,抱緊還在滴著酒的瓶身,軀體蜷縮成一團。


    許久,感應燈聽不到屋內的動靜,所以自動關了。


    屋內寂靜萬分,千涯的呼吸時輕時重,睡得很不安穩。


    約莫到了深夜三四點,千涯迷糊中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人從地上扶了起來。


    他條件反射地想躲避那雙胳膊的碰觸,他沒有安全感,這樣親密的接觸,即使醉得厲害,也讓他打心底感到恐懼:「走開……」


    但千涯的抵抗被無視了,對方甚至變本加厲,將他整個人都抱在了懷中。


    「乖,去床上睡。」


    對方聲音剛落,本掙紮得十分厲害的千涯,身形頓時一滯,隨後所有抗拒全部收了回去。


    他乖乖地靠在說話人的胸膛上,任他把自己打橫抱起送回臥室。


    期間,千涯的眼睫顫了好幾次,但因為醉意,眼睛一直沒能睜開。


    後來,他感覺自己的唇瓣被人封住,這般霸道又熟悉的碰觸,讓千涯條件反射地抬手環住對方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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