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解你的感受,越寧,我也特別幸福。」


    「嗯,」邱越寧用空著的手往臉上掬了把水,「你早點休息吧。」


    他也從浴缸裏出來,擦幹身體,看一眼手機上的通話顯示,時間過去了半個多鍾頭。


    第二天,下機時剛過午後。


    出了機場,彭機長朝邱越寧揚起手臂,「放假好好休息,下回見。」


    「回見。」邱越寧轉身,向自己的車位走去。


    他未曾想到,這是自己最後一次與彭機長搭檔,也是最後一次見到對方。


    第35章 悲傷


    下一輪任務是夜裏的航班,邱越寧這回可以休息三天。


    到家的第二天,他與丁冶又去了四月份去過的那家農場。丁冶把沒吃完的蛋黃酥裝進包裏,當路上的點心。


    農場如今對外營業,各項設施也更齊備了,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不少遊客,但開敞的空間下,並不覺得擾攘喧鬧,可以充分放鬆身心。


    採摘園是新開放的,多個分區,收拾得規整悅目。在這裏摘了蔬菜稱重購買,可以讓農場的餐廳烹製食用,也可以帶回家。邱越寧和丁冶也隨著其他遊客,摘了不少蘿蔔、芥菜等應季菜類,其中一部分交給廚房,做午餐的材料。


    農場主夫婦今天外出,提前交代經理不收取他們兩人的費用,但無論邱越寧還是丁冶,都不好意思再承受這份熱情,堅持自己付帳。經理很是為難。


    「沒關係,」丁冶遞過付款碼,「我會跟他們解釋。」


    對方這才同意。


    下午回市裏的路上,趁著天氣還暖和,兩人到網紅的冰品店吃刨冰,點了份芒果冰和紅豆芋圓冰,互相分著吃。


    外出一天,到家已是快該吃晚飯的時間。摘的蔬菜中午沒吃完,剩下的帶回來,邱越寧將一把芥菜放在塑料盆裏,接了水泡著,自己先去洗澡。


    過了一會兒,丁冶聽到邱越寧的手機鈴聲,看了一眼,是婚禮請過的人,但自己不熟悉,他在洗手間門外說:「越寧,張希建的電話。」


    「哦,沒事,」邱越寧答道,「我出去再給他撥吧。」


    那是他的同學,現在則同為公司副駕,日常聯繫不多,邱越寧猜想可能有同學會之類的活動,不是重要的事。


    鈴音不知疲倦,響個不停,丁冶猶豫是否先接一下,忽然間卻斷了。屏幕上出現「未接來電」的提醒,他發現這個號碼不止打了這一遍,之前還有兩通,可能他們在外麵的時候沒聽見。


    邱越寧也穿好衣服出來了,丁冶提醒他:「這個號碼打了好幾次,可能有急事,你先問問吧。」


    有急事?邱越寧接過手機,也看到了那幾個「未接來電」,狐疑地撥過去。


    「喂,希建,你找我?」


    「越寧……」那邊才說了倆字,便不吭聲了。


    邱越寧印象中,這個同學雖然不怎麽愛交際,但也不是扭扭捏捏的人,他覺得不太對勁。


    「到底怎麽了?」他追問道,「有什麽不好說的?」


    他吸了口氣,「你看群裏了嗎?」


    「群裏有什麽嗎?我剛從外麵回來。」他和張希建同在的就是一個同學群和一個同事群,成員也都是飛行員,但今天出門他沒怎麽看手機,付錢也用的支付寶,根本沒注意微信上有什麽消息。


    「那個……彭機長出事了,」張希建的語氣有了明顯的氣音,「我想問你,明天要不……一起去看看。」


    他們公司隻有那一位姓彭的飛行員,昨天在機長才與自己告別的機長。可是機長也是今天放假,應該在家休息,會出什麽事呢?


    「出事了?」邱越寧整個大腦懵懵的,「他住院了嗎?」


    「沒有,沒來得及。」


    他機械性地重複:「什麽沒來得及?」


    「腦溢血,」張希建好像哭了,斷斷續續地說,「沒到醫院就……走了。」


    腦溢血……走了?邱越寧的頭皮快要炸開,公司四十歲以上的飛行員每半年體檢一次,從來沒聽說機長的身體有問題,怎麽可能這樣就走了?


    「越寧,你可以看看群裏,」張希建先恢復了鎮定,「明天去告別會吧。」


    邱越寧不知道自己又說了什麽,以及電話是怎樣掛斷的。耳邊「嘟」聲響起後,他繼續靠在桌邊,愣了半天,毫無反應。


    「越寧,」丁冶按著他的肩膀,「發生什麽了?」


    邱越寧的視線緩緩聚焦,又變得模糊,眼角滑下灼燙的淚,蟄得皮膚生疼。


    「丁冶,我那天跟你說的……那個很照顧我的機長,他走了。」


    -


    邱越寧花了極大的勇氣翻完群裏的消息。機長這兩天休假回了父母家,清晨的時候發病,母親起得早,發現兒子不對勁,送醫院的路上就不行了。


    他走得太急,沒有痛苦,然而誰都不知道他在那刻有沒有想到過什麽。


    公司安排機組一般都是新老搭配,像彭機長這樣經驗豐富的通常是和資歷尚淺的年輕副駕合作,邱越寧和張希建都是經常受到對方關照與指導的後輩,他們也都參加了第二天的告別會。


    素白的花圈與帷幔布滿靈堂,壓抑的啜泣聲始終不斷。邱越寧隻參加過兩次追悼會,一次是父親,一次是彭機長,都是他的長輩,都是很突然地離去。他自幼經歷的坎坷太少,還沒有通透到看淡一切命運悲喜,因而厭惡死亡、恐懼離別,胸口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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