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事。」


    他沒說具體什麽事,不過喬奕也是個人精,向桌對麵掃了一眼,「丁冶,你是不是有對象了?」


    喬奕半是猜測半是玩笑,而且丁冶這人就算真有情況也不見得痛快承認。


    但這回他估計錯了,丁冶轉著手上的杯子,回答得幹脆利落:「是啊。」


    倒把喬奕噎個夠嗆。


    「你不是說談戀愛沒意思嗎?」他難掩八卦的心思,「何方神聖?」


    丁冶的語氣依舊無波:「到時候會請你的。」


    喬奕一副撞見鬼的表情:「你要結婚?」


    「我不結婚,對得起你們兩口子在我麵前秀的那麽多恩愛嗎?」


    喬奕和他愛人傅黎還算是丁冶撮合的,大學那會兒,明明互有好感,但一個悶葫蘆,一個遇上對方就犯慫。丁冶看不過去,在喬奕又一次拉他商量追人計劃的時候,自作主張把傅黎叫來,撂下一句話,「喬奕喜歡你」,然後理都沒理這倆蠢蛋,果斷抬屁股走人。


    後來丁冶也談了兩次戀愛,都不順利,再往後的這些年始終獨身。喬奕以為他對感情失望,進入老僧入定的狀態,沒少拉著傅黎在他麵前撒撒狗糧,讓他相信人間有真愛。可丁冶還是老樣子,想給他介紹誰看都不看一眼。


    這個時候突然蹦出個對象,還準備結婚,喬奕著實嚇了一跳。即使認識多年,他也很難摸清丁冶的真實想法,這人太玄,說話到行事風格都半真半假的。


    好奇寶寶的心理作祟,他多問了一句:「怎麽認識的?」


    「相親。」丁冶沒打算詳細說明,笑意粲然地看著喬奕把嘴張成了個誇張的「o」型。


    「你玩我呢吧!」


    「有這個必要嗎,」他兀自站起,晃了晃手,「我先回民宿了。」


    「靠,丁冶,」喬奕沖他背後喊了一聲,「下次叫你對象來,得跟他喝兩杯!」


    丁冶走到樓梯旁,回過頭來,再次揮手:「知道了。」


    外麵還很熱鬧。這個季節,出來玩的人不會太早休息。但丁冶喝了酒,周身發懶,就想找個地方躺著。


    他像是醉了,意識又完全清醒,晚上和邱越寧說的那些話幾乎能夠一字不落地背出來。


    過去的丁冶沒想過理想的家庭是什麽樣子。記事以來家裏除了自己就隻有一個大人,而這個養育他的父親為了負擔生活經常不在身邊。幼兒園總是最後一個離開,小學開始寄宿……他沒有怨過父親,但也在日復一日的枯燥生活中習慣了獨處,習慣了不依賴他人料理自己的一切事務。


    他可以不需要任何人,即使前些年戀愛的時候也不曾嚮往婚姻。


    一個以設計婚禮為生的人,對婚姻抱持著可有可無的態度,連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那時,邱越寧隻是他的眾多客戶之一,使他們產生聯繫的也就是那一紙交易。


    丁冶猜想心思如此純粹的人大概沒經歷過坎坷,總是快快樂樂的也挺好,有點讓人羨慕。


    不過有次在商城門口,他看見邱越寧在與人通電話,眉毛始終蹙著,不太開心的樣子。


    他聽見了幾句,應該是與祁然約定好,結果被放了鴿子。


    「邱先生,」丁冶在他躊躇著是否踏入商場的那刻上前,「來買婚禮用品嗎?」


    他是猜的,因為之前閑聊時邱越寧透露過自己的工作很忙,這段日子有限的閑暇都用來準備儀式所需了。


    「嗯,」見是丁冶,邱越寧舒展開眉宇,勉強地笑了笑,「本來想一塊挑領帶,祁然來不了了。」


    「我陪你看看吧。」


    「不用占你時間,」邱越寧客氣地說,「我隨便選一下就行。」


    「我本來也是閑逛,」丁冶走到跟前,示意他一同穿過旋轉門,「你不是說想準備一場完美的儀式嗎,怎麽又說隨便選了?」


    「不是……」他低著頭,「我就看著選。」


    「放心,這些我見得多,幫你參謀,」丁冶揚聲,「保證完美,祁先生也會滿意。」


    邱越寧不再拒絕:「謝謝你。」


    導購小姐聽說是來買婚禮用的領帶,錯把他們當成一對:「是您和這位先生用吧?」


    「不是,」邱越寧禮貌地糾正,「我愛人有事沒過來,朋友幫著看看。」


    「抱歉,那我給您拿樣品。」


    丁冶幫他挑了一款酒紅色有暗紋的,邱越寧在鏡前試戴,臉上又浮起了自然的笑容,和第一次見麵時的表情完全一致。


    「丁總,你眼光真好。」


    「你喜歡就好。」


    也太容易轉換心情了。


    丁冶一時無法將眼前這張臉龐,與剛才在商城門口蹙著眉的青年相聯繫。


    失落的、勉強沖自己笑的邱越寧。


    如果是我,會希望你發自真心地笑著,無論何時。


    奇怪的念頭一股腦湧出,丁冶覺得自己身上某種「欲」的力量在膨脹,它向上生長,也向心底深處沉澱,打破三十年來慣有的波瀾不驚。


    兩年後,曾經困擾他的暗昧情思不再是被束縛的存在,在陽光下自如舒展,變得真實而觸手可及。


    從海灘回去的路上,他給父親打了個電話,那邊有點吵,丁雲謙可能不在家裏。


    「你在忙嗎?」他問。


    「沒有,我和你張伯在外麵散步,公園裏好多跳舞的,」丁雲謙敏銳地問,「你是不是有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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