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照說:「也就是說,你的記憶是從5月1號到5月4號這段時間內開始模糊的?」


    林棲點了點頭:「可是就算沒有發生車禍,如果讓我回想起具體某一個日子的事情也是很難的。」


    就像如果要林棲去回憶上個月的一號到四號做了什麽,他的記憶也會是模糊的,但如果在這段時間他幹了一件特別的事,比如買了一台新手機,或者跟家裏人吵架,潛意識裏記住了那個日期,那麽那段記憶就會變得異常清晰。


    但祈照仍舊心存疑惑,摸著下巴道:「不對啊,按理說,5月1號是勞動節,學校應該有放假,況且你的生日就在5月1號,不管怎麽說,你都不應該不會記得那段時間發生的事。」


    林棲不置可否,說著說著,一瓶啤的就喝完了:「是。當時撞我的司機肇事逃逸了,沒抓到人,我爸……他在警局鬧了一段時間,之後還是不了了之。」


    「你……」想起那道猙獰的傷疤,祈照眼裏流露出些許心疼。他從來都不知道林棲從前到底經歷過什麽,他的叛逆冷漠和他的高傲又是建立在什麽樣的前提下。


    「疼嗎?」他問。


    林棲慢慢抬眼盯住祈照的眼睛,片刻後,他笑了,兩隻眼睛眯得像兩道濕漉漉的月牙,張口有微微的醺意:「不疼。」


    祈照盯著他看了片刻,說:「你好像醉了,咱先回去睡覺吧,剩下的明天說。」


    「咱?」林棲抓住了關鍵詞,笑的一臉奸邪狡詐,「那去你那還是去我那?」


    祈照:「草!我算是整明白了,你一喝醉就耍流氓啊!」


    「少廢話!」串也不吃了,林棲一拍桌子,「走!去我那!」


    「靠!」


    林棲一路把祈照拔回了賓館的房間,抓著他往電梯裏沖的那一瞬間大有山賊搶人當壓寨夫人的架勢。砰一聲給門推開了,緊接著連帶著身邊的人一起往床上撲過去。


    沒等林棲趴個幾秒,他忽然騰地爬起來了,一隻手捂著鼻子,一隻手指著祈照說:「你好臭,快點滾去洗澡!」


    祈照:「我沒帶衣服啊!」


    「事兒多。」林棲翻了個無傷大雅的白眼,屁顛屁顛地跑到行李箱那邊去抽了一套衣服出來扔給祈照。


    兩人也不是沒有一起睡過,但每次都是在林棲醉酒的情況下,這感覺就有點不太對了。祈照總覺得像是他給人家故意灌醉的一樣,然後還要占人家的便宜。


    浴室內的水聲剛響起,房間裏立馬傳來一個喊聲:「草!我怎麽這麽臭!」


    一句話嚇得祈照趕緊把門反鎖上。


    林棲果然來扒他門了,門把鎖轉了兩圈沒轉開,急了:「誰在裏麵!?媽的,再不出來我報警了!」


    這個時候的林棲估計什麽事都幹得出來,祈照幹脆把水停了,扯了塊浴室裏的浴袍圍在腰間出去,一開門,林棲就愣在了門口。


    「祈照?你跑我房間來幹嘛?」


    「……」


    如果能把人的內心世界具象化,那麽這整個賓館都將塞不下祈照內心世界數以萬計的草泥馬。


    再讓他喝酒我是狗。


    祈照在心裏默默發誓道。


    這一夜睡的並不踏實,祈照又做了一個全新的噩夢。夢裏有三個人吊在他麵前,懸空的身子晃來晃去,他看不清他們的臉,於是本能想要走近,剛踏出一步,就看見那些人的身上流下來粘稠的血水,一路蔓延到他的腳下。


    祈照被活活嚇醒過來,渾身都冒著虛汗,緩了大概幾分鍾,他忽然感覺到邊上暖烘烘的,一轉頭,正好看見一個毛茸茸的腦袋靠在他的肩窩上睡的正香。


    這個房間裏窗簾都是合上的,看不出現在什麽時間了。因為林棲喝醉了,昨晚鬧的還挺遲,好在沒有再次酒後失身,兩人鬧累了,頭一沾上枕頭就睡了過去。


    沒想到一覺醒來就能看見身邊這個熟睡的傢夥,祈照恍惚間覺得這也是一場夢。一睜眼發現,林棲於他來說,隻是夢裏栩栩如生的一個角色,他們所經歷的不過是造夢者給予的施捨。


    真的不是夢嗎?


    祈照自我懷疑地伸出了手,在觸碰到林棲柔軟的發梢時,心裏忽然有了堅定的答案。


    他拿過床頭的手機看了眼時間,淩晨六點。


    那就再睡一會兒吧。


    長臂一伸,幹脆利落地把林棲整個人都帶進了懷裏。


    真暖和。


    *


    林棲昏昏沉沉地起床,床頭擺著的早餐餘溫即將殆盡。祈照應該走的有一段時間了,好在這次他特地留了消息,告訴他去了哪裏。


    這樣看來,估摸著是把林棲昨晚的話聽進去了。


    昨晚還好,林棲覺得自己沒醉,他意識還是清醒的,就是有點控製不住的行為,細微的事都能放誇張了做。


    反正林棲清清楚楚記得,是自己把祈照拐回賓館來過夜的,這次不需要拍視頻留下證據了,兩人都記得清楚。


    市立人民醫院裏,住院部前台的護士忙裏偷閑,正給男朋友發了兩條消息,突然有人敲了敲她麵前的櫃子。


    「林何棋在哪?」來人問,把帽簷往下拉了拉。


    看不清來人的臉,護士狐疑問:「你是他的誰?」


    「他前兒子。」林棲稍稍抬頭,從帽簷下露出一隻眼睛。


    病房裏,林何棋一隻腿打著石膏吊在半空,腦袋上還纏著厚厚的紗布,渾然不覺疼痛似的,正一瞬不瞬看著病床旁的王芝從保溫桶裏舀出一碗雞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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