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槐村的學生們,吃過中午飯,他們縮著脖子,把兩手抄在袖子裏,頂著寒冷的氣流,從各自的家裏走出來,在村口組成一群。


    “這麽冷的天氣,毛毛現在怎樣了?”高高伸出兩隻手,使勁的摩擦了一陣,然後又對在嘴邊哈著熱氣,問三聖:“他們還在野外?”


    “肯定不、不、不會好受。”三聖從袖子裏拔出手,捂著紅彤彤的耳朵說:“這大冷的天氣,那、那、那、那裏都一樣。”


    “在烤火,攏一大堆柴火。”亮亮歪著頭,滴流著鼻涕,很肯定的說:“暖和的很,渾身都熱乎乎。”


    他們邊走邊猜猜著劉毛毛此時的情況。


    “毛毛機靈得很,啥困難他都有辦法對付。”


    “汝汝還沒來?”


    “不管他,去學一天三遲到。”


    “他娘就是個懶老婆。”


    “汝汝天天去遲到,天天在教室外邊罰站。”


    在汝汝的家裏,汝汝兩歲的小弟弟坐在地上,滿臉的鼻涕,在張著大口哭著。汝汝娘寧子開始在灶台前生火做飯,汝汝揭開鍋蓋,看到空蕩蕩的鍋裏,汝汝十分生氣的喪著臉,看到眼前的水桶,氣憤的踢了出去,在院子裏鬧出很大的哐哐咚咚聲響,小弟弟的哭聲也被嚇得噶然而止了,汝汝娘就抓個笤帚從灶房裏衝出來,朝著汝汝的頭上就是幾笤帚疙瘩,汝汝一蹦三尺的衝出門,狠狠地帶上門,隻聽哐咚一聲,門上的木板被甩出了兩片,汝汝大聲的哭著,連一口飯也沒吃上,就往學校走去。


    “不用再回來了,死在外邊去。”寧子歪著頭,看著汝汝遠去的背影,惡狠狠的說:“回來,我打斷你的腿。”


    “作死——咋回事?”汝汝他爹祥娃放下肩上的籮筐,看一眼遠去的汝汝,把扁擔靠在院牆上又轉過身問寧子:“汝汝鬧啥?”


    “我做飯晚了。”大聲吆喝著。


    “你就沒看人家別的學生已經翻過去嶺了?”祥娃一邊在修理大門,一邊低聲的奚落著寧子:


    “你咋就不改一改,讓你做飯整天拉飯?那一頓按時做過飯?”祥娃慢騰騰的稍微歪下頭,瞅一眼寧子說:“咱娘在一起你鬧著分家,這一分家你又不好好做飯。汝汝要上學……”


    寧子狠狠地跺了一下腳,轉身回到家裏,抄起笤帚對著鍋台裏剛燃著的火,一頓亂攪,直到柴撒火滅,衝到院子裏,抱起地上嚇傻的兒子嚷著:


    “過不成了,這日子。你看誰有本事你跟誰過去。”氣衝衝的走出村子,翻過嶺向娘家走去。


    祥娃隻顧著把木板往大門上塞,也不去顧及寧子,把大門安好後,回到家裏生火做飯,因為這種事已經習以為常了,寧子那邊過了這些時,就又嬉皮笑臉的抱著孩子回來了,但是依然不按時做飯,汝汝依然是天天上學遲到;依然是天天站在校門外聽課,也正是如此汝汝的數學課程成績非常糟糕。


    汝汝奶奶雖然分開家,但還是在一個院裏住,汝汝奶奶偷偷給汝汝點好吃的,寧子就指桑罵槐的折磨汝汝他奶奶,還把汝汝奶奶的麵罐子裏的麵、玉米糝偷偷地挖去。


    家賊難防,汝汝奶奶氣的懟著寧子就是咬牙切齒的罵,像殺樹拉鋸一樣,你一句她一句,罵的天混地暗,那不中聽罵那:


    “我日你親娘——”


    “全村人都聽著,俺婆婆說,日俺親娘——我不敢說——俺婆婆的本事大。”寧子在村子裏大聲的喊著:“去日俺親娘——你去吧——俺親娘在家等著你。”


    “你死比可叉,你死比……”


    “都聽著,大家,二家都聽著。”寧子就又扯開嗓子在門外大聲的喊著:“俺婆婆罵我是死比,人家的比是活比,能掂,能挎——”


    和寧子罵架還真沒人能罵過,況且能惹的村子裏的鄉親們笑的肚疼;氣的汝汝奶奶坐在地上放大悲聲的哭。


    汝汝奶奶實在是無法生活了,就去住閨女家。


    祥娃也去接過娘兩次,就被妹妹奚落的直不起頭,因為娘老住妹妹家,村子裏的鄉親們要恥笑。


    “都是你慣的,寧子那麽大人了,連個小孩子懂話都沒有,汝汝以前學習多好。”汝汝小姑姑在把洗衣盆裏的衣服一件一件往院子裏的繩子上搭著拉展,再拿起另一件,還說:“現在呢?隻從你們和咱娘分家以後,嫂子就懶得連飯都不想做,聽汝汝說有時候擀麵,稍有不順心抓起麵皮就甩在院子裏,這是過日子的嗎?這是敗家。”


    “……”祥娃口張了幾張,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讓娘回去了,你不養,俺養著,娘就這麽大歲數了,受不住她寧子的折騰。”汝汝姑姑越說越來氣:“我看你還要把她慣到什麽時候,我看汝汝上學指望她,娃就毀了。”


    祥娃走出來,被娘送了老遠一段路,一步一回頭的說:“娘——你回去吧——”


    “回去吧——祥——”祥娃娘一隻手拉起另一隻手的袖子,在擦著眼淚說:“我在你妹妹家賴好有口的吃的,你妹夫對我也很好,你放心吧!主要我還是惦記汝汝的學習,要不地裏的活就少幹點,早點回家給娃做飯,你隻顧在地裏悶著頭幹活,誰知道汝汝去學遲到,要受多大的委屈?”


    “回去吧——娘——”


    “你等等。”汝汝奶奶小心謹慎的往回瞅瞅,沒見汝汝小姑跟上來,就從懷裏摸出個塑料小袋子,展開了拿出五元錢,遞給祥娃說:“拿上,回去給汝汝買本子用。”


    “我不要娘——”


    “拿上,又不是讓你花,給汝汝買本子——”輕聲卻語氣很重的強調著,那隻布滿老繭的手使勁的塞在祥娃手裏說:“這是你妹夫給我的,快拿上。”


    祥娃擦去眼淚,低著頭在山間的小道上走著,冷風刮著塵土,他縮著脖子,雙手抄著袖子。


    祥娃心裏就越想越生氣,以後不能慣著寧子了,他開始心裏盤算著,怎樣讓寧子改一改懶惰的性格?到底有啥辦法?這個問題就像個結,在祥娃的心裏漸漸地越擰越大。


    以前,娘在一起生活著沒感覺到寧子的懶惰,現在娘去了妹妹家,僅僅做飯這件事就看得出來,寧子不是跟他真心過日子,簡直是胡鬧。


    兩口子的事,他知道寧子脾氣不好,像炮仗一燃就爆,要是正麵衝突,打起來自己也未必是寧子的對手,肯定要鬧得雞犬不寧,那是拆家;如果寧子一氣之下丟下娃們出走,這個家也就嘭圈了,到那時自己是無法收住場了,汝汝的學也上不成,我得想個兩全其美的法子,讓寧子服服帖帖的改過來。


    這用啥辦法合適呢?祥娃一邊幹著農活一邊想,有時候索性坐在地坎上撓著頭皮想,為了這個辦法他被折磨的丟三落四,像丟了魂似的,甚至有時候端著飯碗去廁所裏盛飯。


    “祥娃你魔怔了?”寧子抱了把柴火往鍋台前狠狠地一扔,瞟一眼坐在跟前的祥娃,接著說:“你在想啥鬼主意?像中邪一樣?”


    “沒啥?”


    晚上,祥娃和汝汝睡在娘的屋裏,祥娃就把這事告訴了汝汝,惹得汝汝蒙住頭,在被窩裏咯咯咯笑了老半天,然後伸出頭告訴祥娃,祥娃一聽也笑了。“到時候可不能笑,必須一臉陰險的樣子。”汝汝很嚴肅的說:“如果笑場這事就砸鍋了,我可沒有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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