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那男人聽她這麽一說臉色立即下沉,語氣頗有不快地道:「這是我家,何來客人。」


    謝顏聞言,便知這位就是莊婉先前所說大伯。


    在謝顏印象裏,這位大伯一直住在縣上,很少回來,莊婉曾說過,就是這個大伯不讓她考取功名。


    如今虞婆的藥錢,每副藥一百文錢,一開始都是莊婉沒日沒夜地抄書抄來的,到後麵因為寫了話本,現在才沒有那麽難,可這位大伯卻對虞婆婆不聞不問,連藥錢都是侄女自己掙。


    還未見麵,謝顏就對這位大伯的印象極為不好,更不用說第一次見麵就見他在聲色俱厲地訓斥著莊婉,心中更是來氣。


    但既然她此時的身份是莊婉的朋友,就不能在這個時候給她丟麵子,不然被這位大伯訓斥她交友不慎就不好了,於是便規規矩矩地衝著莊世南行禮道:「原來的秀才的大伯,請恕小女子眼拙,既然秀才今日不得空,那我就不再叨擾。」


    莊婉也轉頭衝著她道:「你先回去,我晚些再去找你。」


    謝顏聞言就不再逗留,轉身就出門,莊婉看著她的背影,雙唇緊抿,也沒再多言。


    旁邊的年輕的男孩子,也就是莊婉的堂弟莊天睿,眼睛則緊鎖著謝顏纖細的背影久久回過神來,直到背影消失才轉頭衝著莊婉輕聲道:「堂姐,沒想到你們上鹽村也有這麽個標誌的姑娘。」


    莊婉聽到這話,臉色瞬間變得像冰渣子那麽冷,隻是還不待她開口,一旁的李氏抱著懷裏的妞妞道:「那個小娘子莫不是寧溪口開食肆的那個小丫頭,看著稚嫩得很,卻能開得起那麽一家生意火爆的店,怕不是背後有什麽人吧。」


    莊婉聞言心中更是不舒服,臉色瞬間冷了下來,道:「伯娘請慎言,謝家母子幾個靠的是自己才走到今日,莫要一句話就否了她們的所有努力。」


    「能有多厲害,看著這小丫頭十六七歲的樣子,長得是真不賴,可她能做點啥,還有曹娥那婦人,去年我還見過,操勞了點但還是有幾分姿色,這樣的孤兒寡母多的是人盯著,能開得起這麽一家食肆哪有那麽簡單。」李氏不屑地道。


    莊婉一聽到自家伯母居然把謝顏說得這麽不堪,就算她話再少這會兒也沒能繃得住,語氣也忍不住提高:「伯娘並未知曉她們開店的始末就做這樣的判定,實在過於草率,這家食肆我看著一磚一瓦建起來的,背後並無什麽什麽齷齪的勾當。」


    李氏三番兩次被莊婉打斷,頓時不高興了,但她也算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女兒,在外頭誰不稱她一聲莊夫人,可如今回了丈夫的老家,自家侄女就三番兩次地打斷,心中十分不悅,忍不住擺出大伯母的架子道:「婉侄女這是何意,倒向著外頭的人了?」


    莊婉不冷不熱地道:「我一向幫理不幫親。」


    李氏被她這硬生生的語氣給氣得七竅生煙,一旁的莊世南見她這態度也惱了,嗬斥道:「阿婉你這是什麽態度,看來把你養家裏久了給養出這麽個野脾氣來,依我看還是趕緊找戶人家嫁了算了。」


    莊婉聞言,原本對莊世南還算恭敬的態度一下子也變了,語氣硬邦邦地道:「侄女不想成親。」


    「以前你還小,我就不逼你,如今快二十,已經是個老姑娘了,還想拖到什麽時候!」


    眼看伯侄二人劍拔弩張的樣子,方才還各種挑撥的李氏卻一反常態站起來勸這莊世南道:「你這是做什麽呀,叔叔就這麽一個女兒,他若在世的時候定是要疼到骨子裏邊去,婉侄女若是不想嫁,你何苦逼迫於她!」


    倘若是旁人,定會覺得這伯母實在是好說話的緊,但莊婉如何不知她心裏的小九九。


    如今莊世南一家子在城裏住院子,是莊婉父親生前留下來的,莊世堅死後,莊婉按照父親的遺願搬回了上鹽村和虞婆一起住,大伯在城裏給人家做了帳房先生,房子則先讓給他們一家子住下來,住著住著,如今李氏儼然已經把那套房子當成自家的資產,但房契依然在莊婉的手中,如果莊婉現在嫁人,那房子按理說是她的財產,勢必要帶走。


    所以夫妻二人,一個想著快些把她嫁出去相夫教子,一個則巴不得她永遠當老姑子不要出嫁。


    因為莊婉的堅持和李氏的周旋,莊婉這才一直當著老姑娘,大家裝聾作啞這麽些年,也就隻有她大伯隔三差五提起莊婉的親事,每每聽到丈夫這麽說,李氏就恨不得上前去把他捂嘴。


    莊婉以為大伯一家這次回來應是和以往一樣,吃過飯就走,可沒想李氏卻說道:「你大伯這些年跟著張家做帳房,主家體貼他辛辛苦苦十幾年,特意給他放了兩個月的假,二來城裏最近到處出現人販子,妞妞現在這麽年紀又喜歡到處跑,阿磊媳婦也快生了,神婆說這孩子得老家住,到時候就能生個男娃,給咱們妞妞添個弟弟,全家人回來住一陣子。」


    虞婆素來就和李氏兩人婆媳關係並不好,當年大伯一家還沒搬到城裏住的時候兩人在家就沒少發生口角,如今聽到老大一家子要回來住,頓時就不高興。


    「哪裏來是神婆子胡說八道,孩子剛在肚子裏生根的時候是男是女就已經定下來了,這會兒快生了才回來,要是女娃娃還能變了不成!」


    李氏一聽到婆婆詛咒兒媳婦肚裏的娃娃是女的,氣得不行,語氣不善地道:「我們家天磊命中注定要生兒子,也不是您說不生就不生的,再說了這個家有一半是莊世南的,我們想回來住就回來住,您這個當母親的,還能把兒孫往外趕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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