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幻新隆此時也說不出,[茂夫沒事]這種顯而易見的謊話來。他也看得出, 若不是剛才他及時拉回了影山茂夫的最後一絲理智,這個少年已然爆發了。但是, 這也就意味著,從現在開始任何一點刺激都可能徹底擊潰影山茂夫,莫妮卡突如其來的死亡是茂夫無法承受的重擊。


    即便是靈幻新隆都無法接受, 隻是他心中強壓著痛苦,更無法表露出來。


    ——還有機會。


    ——這絕對不是最後。


    靈幻新隆也是如此堅信地告訴自己的。


    「就如茂夫之前所說,時間循環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靈幻新隆還是對驚慌失措的默文解釋道,「我們現在去找溫切斯特兄弟,找到他們才是解開循環的關鍵。」


    可誰知下一秒,靈幻新隆的車就突然間急停在了原地。


    「該死!」靈幻新隆沒有想到這種關鍵時刻, 居然汽車還會掉鏈子。不知道怎麽就出現了故障,車子明明就在原地發動, 可是卻怎麽也開不出去,與此同時卻又聽到了茂夫的聲音——


    「不能解開循環, 不能解開循環……」


    坐在後排的影山茂夫雙手緊攥著,低垂著陰沉的眼眸隻是不斷地低聲重複著。


    靈幻新隆這下知道車子的故障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茂夫, 我們必須要去找溫切斯特兄弟,隻有山姆和你正處於一樣的狀態。也隻有找到山姆,你才有可能找到導致你們陷入時間循環的關鍵是什麽。」靈幻新隆轉過頭來盯著影山茂夫說道,在目前無法拯救莫妮卡的情況下,靈幻逼迫自己想的下一步就是去調查清楚時間循環的真相。


    「可是,如果因此解開了時間循環呢?」影山茂夫抬眼看向靈幻新隆問道,少年漆黑的眼瞳裏是無神的執拗,「等到,等到明天,等到新的一天我們帶著莫妮卡一起走。」


    靈幻新隆沉默地看著影山茂夫,他覺得茂夫說得沒錯,他竟無法反駁。


    可是,靈幻新隆又覺得不能停下來。


    一旦停下來,他和茂夫都會持續地陷進莫妮卡死亡的痛苦沼澤裏。


    隻有一無所知的默文……恍若成為了最幸運的存在。


    「那就不去了。」靈幻新隆深吸了一口氣,「讓我先把車開到路邊上。」


    靈幻新隆終於得以將車停靠在可以泊車的地方,思考著下一步究竟要做什麽。默文在車中如坐針氈般,看著氣氛沉悶僵冷的影山茂夫和靈幻新隆,根本不知道到底該說什麽。


    金髮男人打開車窗,指尖僵硬地抽出了一根煙,點燃的火星卻如同冰棱般寒涼。


    莫妮卡與惡魔的交易,已經很顯然了。


    ——默文·特裏特的復生,就是莫妮卡用性命為代價換來的。


    從莫妮卡開始接觸驅魔這個圈子開始,搜集到關於與惡魔交易的情報這並不難以理解,也許那位神秘的艾薇夫人也為莫妮卡提供了不該說的事情。為了換回自己心愛的孩子的生命,莫妮卡心甘情願地放棄自己的人生,向惡魔獻祭自己的生命,這也是靈幻新隆完全可以理解的行為。


    而且,默文也徹底失去了莫妮卡的所有記憶。


    這正代表了莫妮卡的希望,希望這個孩子不需要背負痛苦和罪惡繼續幹淨明亮地活下去。


    靈幻新隆明白,隻要有任何一線機會的可能性,莫妮卡都無法眼睜睜看著默文的美好未來就此戛然而止的悲劇。於是,莫妮卡選擇枉顧了其他所有人的意願,一聲不吭地做下了這個殘忍的決定。


    他無法評判,莫妮卡的這個決定是對是錯。


    但是,即便時間循環,他們在這一天成功阻止了莫妮卡,可是當時間循環結束後的明天呢?後天呢?他們能確保,莫妮卡會徹底放棄這個念頭嗎?即便是惡魔的交易,默文也是真實地活了過來。


    「你覺得身體有什麽異常嗎?」靈幻新隆側過頭去看向默文問道。


    「我好像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默文愣了一下而後回答,「感覺,有點像是活死人一樣。」


    靈幻新隆詫異地看著默文,雖然惡魔讓默文復活了,但卻又並非是真正意義上的復活。


    「能問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嗎?」因為靈幻新隆終於開口了,默文才有勇氣打破車裏的死寂繼續問道,隻是眼神中還是小心翼翼。默文也感覺到影山茂夫的精神狀態岌岌可危,害怕自己說錯話。


    靈幻新隆並不想解釋莫妮卡的事情。


    一無所知,不僅僅是最大的幸運,也是莫妮卡留給默文最後的愛。


    「如果就這樣活下去的話,會不安嗎?」靈幻新隆問道,「和其他正常人都不一樣。」


    「……會不安,但是,能夠活下來感覺已經是最幸運的事情了。」默文坦然地回答道。


    失去了生命,也失去了身體的掌控權,每次占用身體的時候都感到冰冷至極。


    就好像是這具軀體越發的排斥早已死去的自己的靈魂。


    如果能活下去……


    這是默文想都不敢想的[如果],可是即便不敢想,這個十五歲生日都沒能度過的少年心中怎麽可能沒有不甘和委屈呢?[如果]能有活下來的機會,[如果]能有繼續擁有未來的機會,[如果]這個世界還願意擁抱他,即便是沒有心跳和呼吸,那又有什麽關係呢?


    他不需要用[心跳]和[呼吸]證明自己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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