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魚最後還是失敗了。


    開始是冰層太厚,閘門被凍死了,提都提不動。


    後來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挨著閘門的冰都砸開了,為了這個,還鑽窗子從河堤值班房偷偷拿來了鐵扳手,終於通過搖把把閘門給抬起來了,然而涵洞外麵並沒有水往外流。


    現在正是黃河枯水期,能不斷流就不錯了。


    現在主河道的水,能不能留到閘門這裏,誰也不知道。


    尤其是黃河河底全是雪,白茫茫一大片,也看不出水線究竟在哪裏,總之就是閘門不出水,自然也就沒有魚。


    費那麽大的勁,失算了。


    不過今天收獲還算可以了,白折騰一番,大家懶得去對岸接著抓兔子了。


    就這樣裝作興高采烈的回家吧,畢竟還是有不少收獲的,捉魚的事就當沒有發生過。


    陳明亮分到了三隻野兔,陳東方兩隻,鐵蛋兄弟兩隻。


    農村人是講仗義的,不會占你明麵上的小便宜。


    大家都覺得來之前吃了陳明亮家那麽多的肉,陳明亮多分一隻野兔也是應該的。


    陳明亮也沒有推辭,不就是一隻兔子的事麽。


    回家之後,母親和弟弟早就已經回來了。


    本來看到陳明亮出去浪,張春花心裏很不爽,眼看著母親又要發飆了,不過看到陳明亮帶來的三隻活蹦亂跳的野兔子,這才收斂了氣勢,算是放他陳明亮一條生路。


    三隻兔子都是活著被捉到的,隻是簡單的被綁住了腿,身上沒有傷。


    弟弟很高興,可興奮了。這麽冷的天,還專門到雜物房把雞籠子拎出來,用水清理了雞籠子上麵的積年老糞,再把野兔放進去。


    然後還剝了嫩白菜給它們吃,不過野兔膽子小,氣性大,並不吃,還想咬人。


    陳明亮拿出殺豬彎刀來,又在磨刀石哢哢哢的磨。


    陳明天看到了,立刻覺得不對勁,這是要殺我的兔兔啊,兔兔那麽可愛,不要殺它們,急切起來,並開始嚎啕大哭。


    “哥哥不要殺兔子,我要把兔子養大,兔子這麽可愛,我不吃兔肉,你不要殺他們吧。”


    “兔子已經太大了,養不肥的,現在這麽多肉,殺了可以吃好幾頓呢。”


    “不行,不行,不能殺。”陳明天有去雞糞上打滾的趨勢。


    “不殺,不殺,給你留著養”張春花立刻就屈服了。


    “天天怪,天天不哭,走,媽媽帶你去嬸嬸家串門去,她家剛炸了肉丸子和焦葉子,可好吃了。”


    “好的!。”肉丸子真香,陳明亮想著想著就流口水了。


    娘倆出門了,給陳明亮動刀騰出了空間,張春花帶弟弟出門的意思就是趁著陳明天不在家把兔子殺了再說,這麽多肉呢,不可能浪費了去。


    兔子一隻少說也有五六斤的肉呢,怎麽可能會留著越養越瘦。


    這是心照不宣的事。


    陳明亮並沒有把事情做絕,他還是留了一隻給弟弟,另兩隻就給殺掉了。


    兩隻兔子殺起來很快,蹦躂幾下就被剝了皮,掛在鉤子上,跟一隻老母雞分量差不多。


    把兔子皮晾起來,等幹透了這可是上好的鞋墊。


    做什麽菜好呢?


    做個紅燒兔肉吧,兩隻兔子同時吃是吃不完的,確實有點多,先吃一隻剛剛好。


    把一隻野兔的兔子頭剁下來,準備鹵豬肉的時候給煮了。


    剩下的身子準備一頓吃完它。


    這約莫著有足足的三斤肉。


    揮舞大刀,兔肉切塊,大鍋裏放上水,丟上香料,燒開焯水。


    然後把油啊,蒜啊,薑啊之類的煸香,加入料酒,醬油,再加上沒過兔肉的水。


    鍋邊上貼一圈玉米雜麵的餅子。


    再蓋上鍋蓋,準備把水燒開,慢慢收汁。


    坐等鐵鍋燒兔子。


    忙完這些,陳明亮又坐在爐子邊打盹,感覺整個人進入了老年社會一樣,不時懷念過去。。


    果然,飯做好沒多久母親他們就回來了,幾乎是掐著飯點回來的。


    “哥哥,哥哥!,我給你帶了一個好吃的肉丸子回來。”


    原來是嬸嬸家剛炸好的肉丸子,陳明天臨回家還抓了一把,手裏的吃完還剩了最後一個。


    有總比沒有強,這是愛心,陳明亮接過來這個丸子並道了聲:謝謝。


    “飯做好了嗎。”


    “做好了。可以吃了”


    其實這個點已經是下午三四點鍾了。


    過年亂吃,作息也不規律,幾乎亂了飯點。


    洗手吃飯。


    掀開鍋蓋,紅彤彤的,油亮亮的,一陣熱氣帶著香氣撲鼻而來。


    兔肉看著就真香,聞著也更香。


    陳明天自己都吃了滿滿一大碗,全是幹貨,再也不提養兔子的事了,麵對好吃的兔子肉,假裝自己沒有反對過。


    邊吃飯,張春花說起了未來改變陳明亮一生的話:


    “明亮,今天你五叔爺帶話過來了,要我們晚上送了灶王爺之後去他家一趟,說是有事要商量。”


    他來了!他來了!他帶著禮物走來了,什麽鬼?


    不是,這是人生的岔路口到來了!。


    改變命運的時刻也就到來了!。


    前世就是這一次談話。


    陳明亮選擇了告別學校,走向了蹉跎的社會。


    這次,他不再這樣選了。


    他要讀大學!他要像弟弟一樣贏得母親的尊重!。


    吃過飯,還是有很多活要幹的,昨天殺豬的三隻豬頭,今天的兩隻兔子頭,還有豬手豬腳,都要在鍋子裏鹵好了,年前還能賣出去。


    清理豬頭上的毛並不算是個很麻煩的事情。


    後世是怎麽做的?


    方法一:燒一鍋瀝青,然後把豬頭丟進瀝青裏再拿出來,等冷涼了,把瀝青揭下來,豬毛就被拔光了。


    方法二:直接用煤氣罐,噴火槍來噴。這樣豬毛雖然燒掉了,還是豬皮會有一股糊味。


    其實這兩種方法都是從傳統上來的。


    以前沒有瀝青,但是有鬆香,鬆香就是鬆樹的樹脂,敖化了,敷在豬頭上,涼了,再揭下來。


    瀝青是有毒的,但是好用,成本低,後世家中殺雞,殺鴨子,都是用瀝青拔毛了。


    該鹵的肉都鹵上了。


    開始準備祭灶君了。


    麥芽糖今天趕集已經買好,還準備了棗糕,柿子餅,粘糕。


    紮了紙馬,備了草料。


    禱告一番。


    然後揭下灶王爺的像連同紙馬和草料,一起燒掉,儀式結束。


    陳明天開心的一個人享用灶王爺剩下的糕點。


    孩子嘛,都愛吃甜的。


    冬天黑的很快,5點鍾天就已經黑了。


    因為長輩有事商量,一家人早早收拾好,來到了叔爺家。


    叔爺爺是陳長壽的叔爺,從陳明亮這裏論的話應該是祖爺。我


    陳莊都是一家人。


    祖上是清朝才獨立出來建立的村子。


    地主家的庶子,但是得老爺喜歡,長大了分家,就得了30頃地。


    陳家這位老祖就搬到了自己田地的中間自立更生。


    他修了陳莊的第一套房子,然後一口氣生了6個兒子。


    整個家族就是這6個兒子繁衍開來的,也被叫做老六枝。


    陳長壽家裏是2枝的,叔爺是6枝的。


    不需要幾代人,早生跟晚生,輩分就差了好幾輩了。


    五叔爺不是輩分最高的,但是最有威望的。


    在家族裏話語權很重。


    農村輩分隻是一方麵,更多的是你這個人有能力,鄉親信不信服你。


    陳五叔爺算是個能耐人。


    他是鎮上的幹部,吃公家糧的,以前讀過中專,是個文化人。


    他能獲得尊重,主要還是他能為鄉親們著想。


    有什麽好事他能夠想著村裏的人,誰家有什麽婚喪嫁娶,紅白喜事,也都是他來分派任務,指派人手。


    誰家兄弟分家產鬧別扭,也是他去給平事。


    因為做事公平,頗得信服。


    陳長壽去世之後五叔爺還是幫了不少忙的。


    因為當地習俗,年輕人去世是不發喪的,也不入祖墳。


    不發喪就不管飯,人手就不好找。


    挖墳,出殯,抬喪都是五叔祖幫張羅的。


    弟弟的養兔子的希望還是破滅了。


    張春花帶了剩下那隻活著的野兔過來,做為隨手禮送給五叔爺。


    五叔爺很客氣,但還是收下了。


    一番心意,又不是用錢買的。


    拿錢買禮品帶過來就生分了,五叔爺是不會收的。


    五叔爺今年還不到50,但是已經很有領導架勢了。


    他總是穿著中山裝,口袋裏別著一直鋼筆,很有老派幹部的勁頭。


    很多鄉親鄰居喜歡到五叔爺家裏串門,一是他家裏生活寬裕,總有些瓜子零食之類,大家不至於尬聊。


    二是他還有聲望,有聲望的人鄉親們願意親近。


    娘仨進來的時候,五叔爺家裏已經坐滿了人。


    有些婦女一邊納鞋底,一邊看男人們打撲克。


    孩子們大多在分吃今天送灶王爺的麥芽糖,每人一根筷子,上麵繞著好幾圈。


    娘仨走進來沒人意外,也沒啥驚喜。


    一夥人還是愛幹啥幹啥,直到活兔子亮相才有幾分騷動。


    不過野兔也不是啥稀罕物件,大家看過也就算了。


    大家閑聊了好一會,說些家長裏短的話。


    陳五叔祖從耳朵上摘下一隻香煙,敲了敲煙屁股。


    點燃,吸了一口,然後進入了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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