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等右等,終於盼到大幕第十二次拉開。站著的布禮,一襲白色連衣長裙,一手拿著小提琴,籠罩在一束聖潔的白光之中。


    布禮先向坐在舞台後方的觀眾行致意禮,後轉身向前台觀眾致意,然後就開始了演奏。


    實際上,也不能說隻有布禮一個人演奏,其實還有鋼琴伴奏。隻是鋼琴擺放在舞台一角靠裏的位置,不太顯眼,故而這次的主角明顯就是布禮。


    音樂響起,布禮開始演奏。


    王有節感到有些吃驚的是,這次布禮演奏的卻並不是大家最為熟悉的“化蝶”那一段,而是“同窗共讀”的那一小曲。


    剛開始時,王有節就象有句話說的那樣——劉姥姥進大觀園,基本上聽不懂台上布禮小提琴演奏的內涵。


    不過,好在對具有典型中國戲曲的特點的《梁祝》的旋律,王有節還是知道的。


    小提琴表達出來的音樂主題,如有節製地如泣如訴。弓弦上流淌出來的琴聲在布禮獨特的帶指音的修飾下是那樣的委婉動人-----,


    那憂傷,那哀怨,那傾訴,彷佛間,梁山伯與祝英台同窗共讀的快樂情景仿佛就在自己眼前,梁山伯的書生意氣,祝英台的嬌羞含蓄,使得王有節的內心也隨著音符開始跳動。


    -----,甚至,王有節還想起自己學生時代單純美好的歲月。


    整個的演奏過程,布禮眼睛都是閉著的。陶醉在音樂意境中的她,在王有節的眼中,形象非常迷人。


    王有節看到布禮那投入的神情,聽到那美妙的旋律,內心開始有點著迷,也隨著變化……


    突然間,王有節記起來蘇軾在懷念妻子的著名詞作《江城子》中寫下的名句:“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小軒窗,正梳妝。這句話原本的意思,就是說:她坐在窗口,正在梳妝。”


    可眼前的此情此景,王有節覺得也完全可以這樣解釋:女性在梳妝打扮的時候,專注、專情於美,此時最無雜念、妄念,最從容,最自然,最恬靜,最溫柔,最溫馨,最雅致,最超凡脫俗,


    -----,所以,此時的女人最女人,最美,最動人。


    當一個人專注、專情於某件美的事物或事情的時候,是最美、最動人的時候。


    同樣地,當一個長期執著專注、專情於某件美的事物或事情的人,是最美、最動人的人。


    但王有節覺得,布禮優美動人的原因,更是她把整個梁山伯與祝英台倆人的悲哀,都仿佛融入滲透進了她的樂音之中了。


    布禮的專注、專情,以至癡迷於用整個生命來表達音樂情緒與音樂意境,或者說專注、專情以至癡迷於用音樂之魅來表達自己的整個生命與靈魂,這就使得她讓人感覺,其中仿佛凝注了一種磐石般的穩健與堅實,甚而至於,具有了一種異於常人般的優雅。


    演出時,布禮的雙腳都像釘子一樣釘在舞台地板上,一動也不動。毫無疑問,這是她完全投入於內心所要通過樂音表達的情感,投入於音樂的意境之中所致。


    是的,王有節沒有見過比布禮此時這雙腿更優美動人的雙腿了。


    優美的旋律、永恒的愛情主題、深邃的思想,小提琴的聲音,充分表達了人們對純真自由的愛情的向往和追求,也把王有節帶入對悲劇中梁山伯與祝英台男女主人公的深切同情和祝願,……


    王有節第一次覺得,原來小提琴的聲音,也可以是那麽的好聽!


    一曲完畢。布禮抱著小提琴,低腰,再一次向觀眾依次致意。


    這簡直是一場無與倫比優美而動人的演出。


    很多年以後,布禮這天晚上在舞台上的形象,一直都深深地烙印在了王有節的腦海裏。


    掌聲熱烈,顯然觀眾對布禮的表演,有著不一般的熱情和禮遇。


    直到布禮下台後,王有節還仍然沉浸在剛才布禮演出的想象中。他甚至還特別注意到,布禮在臨下台的時候,似乎有意無意地朝自己方向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正高興,手機突然震動。王有節從口袋裏掏出來手機一看,原來是布禮的微信,上麵說:你還往下看嗎?要是不想看了,一刻鍾後在劇院大門口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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