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獄拔刀挑了老闆娘嘴裏的布團,現在上城人已經不能隨意進入中城了,而豐鎮中參與這件事的人也被殺了個精光,不知道延續了多久的骯髒交易終於算是到了頭,「其他城鎮還有這樣的地方嗎?」


    「將軍,猜猜看?」那老闆娘不再是一張笑臉,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周獄把刀橫在老闆娘的脖子上,「少廢話。」


    那老闆娘竟是自己把脖子往刀刃上一湊,反正一切都已經暴露了,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便也不再害怕這些威脅。


    「給自己積點陰德,下去也少受些罪。」衛瀟挪近了些,抽了老闆娘頭上的簪子,在老闆娘臉上拍拍,「你若態度好些,保不準我願放你一條生路呢。」


    「我做過的惡事太多,積這一時半刻的陰德也不頂用,而且您打錯算盤了,我現在,不想活。」老闆娘嗤笑一聲,她現在活著還能幹什麽呢,「將軍那命令下的,快要把我豐鎮屠淨了,我守著這空城活著,有何意義?」


    衛瀟笑了笑,「這兩日承蒙老闆娘照顧,衛某心存感恩,願為老闆娘謀條生路的。」


    老闆娘沒再理會那不知真假的說辭,閉上眼睛猛地向周獄的刀刃靠去。周獄立馬收起刀來,隻在老闆娘頸側留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唉,霽雲,你說這人怎麽就不聽勸呢?」衛瀟扔了手裏的簪子,拍拍手站起來,「咱們帶著老闆娘故地重遊去。」


    周獄點點頭,拎著捆綁老闆娘的繩子走出門去,也不管老闆娘的腿拖了地。


    衛瀟跟在後麵,一路進了流月閣的地下室,這是他第一次進來,空氣有些悶重,還透著股子腥臭味兒,左權在門口守著,他倆便徑直往裏走。


    這裏的一個個隔間,還比不上茅廁大小,他在最血腥不堪的一個隔間前停下,耷拉著眉眼兒,摸了摸那的牆壁,微微側頭,「你知道嗎?紅葉就是從這跑出去的。」


    老闆娘曾經在這裏受過的傷害太多,自被替換以來,便再沒進過這裏了,運送人的活兒也全交給了她那短命的「丈夫」。


    這也算是多年以後首次進來,看衛瀟那心疼樣兒,便真的信了這是紅葉昨日待過的地兒。


    衛瀟轉身背對著老闆娘,抽出帕子擦了擦指尖,不著痕跡地把那帕子扔了去,「她到底是你女兒。」


    周獄抬手把那老闆娘甩進隔間裏,一瞬間記憶回籠,她曾經的經歷似乎重現眼前。這隔間有些潮濕,她的臉貼在地麵上,沾了不知道從哪裏流出來的血。的確,紅葉兒到底是她的女兒。


    「你敢見紅葉兒嗎?」衛瀟轉過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如願了,她這輩子都跳不了舞了,走不走的成路也不敢說,她現在隻會直直地瞪著前方,癡兒一般,這都是你這個娘親做的。」


    老闆娘想捂上耳朵,雙臂卻被綁在了身後,他嫉妒紅葉兒的天分,又憤怒於她對流月閣的喜愛,看著紅葉就像看見了幼的自己,無知而愚蠢。可到底還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不是?臨了了,還是心疼。


    「反正你也不稀罕積那陰德,我就幫你想想你的罪過,到了閻王那兒別忘了給他老人家提個醒兒。」衛瀟轉身欲走,周獄立馬跟上。


    那老闆娘愣了一瞬便激烈地翻騰起來,「你們怎麽走?你們把我也帶走啊!你們不是要殺嗎?」


    衛瀟沒搭理他,哼著在流月閣聽過的小調,踩著石階回到地上麵。


    周獄轉身看了她一眼,「親自殺你會髒了我的刀,今後這裏是要封死的,你便在這裏好好回味罷。」


    「等等!等等!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問我,你問我什麽我都說,你們把我帶出去!」


    衛瀟在入口處蹲下,「還有其他這樣的地方嗎?」


    「沒了!沒了!」


    周獄也回到地麵上,作勢關上那密室的門。


    「沒了沒了!真的沒了!我們這裏是離上城最近又最偏僻的中城鎮,其他地方總是要暴露的,隻有我們一個!」


    「多謝,不過——」衛瀟笑著搖搖頭,「晚了。」


    「霽雲,關門。」


    第14章 追憶往昔


    周獄留下了一批士兵駐守邊界,把從地底裏救出來的人都安置在了豐鎮。


    啟程之時,左權多帶了個人,說是個七八年來一直都被囚在地下隔間的少年。這少年也是難得的神誌清醒的人,還記得自己是百咎窟人,想隨軍隊順路回去。


    紅葉兒恢復的還算不錯,隻是夜裏會被噩夢驚醒,白天有時會發愣發上一個時辰還久,也不再那樣愛笑。


    周獄的胳膊還沒好,左臂勉強能抬起來一些,跟從前一樣,還是與衛瀟同乘一匹馬,不過掌控方向的換成了衛瀟。


    現在天氣已經算是炎熱,太陽高高地烤著,偶爾能看到幾隻從春天裏多偷了幾日壽命的蝴蝶,這讓衛瀟想起了之前在上城的日子。


    「霽雲,你還記得,你送我的第一個生辰賀禮嗎?」


    崇文兆十八年,皇帝自認昏庸無為,有蓄意殘害王儲之嫌,自願退位,新帝登基,改年號奉熙。


    周獄便是奉熙元年,衛瀟登基那一日入宮的。


    【奉熙元年】


    衛瀟坐在銅鏡前,宮人為他拆除登基大典時佩戴的繁複發冠。


    他不愛讓別人近他的身,平時都是散發或將頭髮隨意在身後紮起,可今日是大典,也隻能讓宮人來為他梳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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