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ther的爸爸從一開始就明確表示反對這件婚事,她媽媽本來是個很喜歡辦婚禮的人,但也因為han過去的那些事情,寧願犧牲選衣服、買東西、辦派對帶來的樂趣,決定放手不管了。至於han那方麵的家人,則都表現出一種漠不關心的態度,他們的行程住宿也全都要靠esther來安排,好在他家在美國的親朋也真的不多。


    未來的公公是個極其沉默的人,esther曾一廂情願的把他想像成一個內向的老派男人,把對兒子的情感埋藏在心底。接觸了幾次才不得不承認,他心裏什麽都沒有,即使曾經有過些什麽,也早已經空了。


    而她未來的小叔子russell,二十出頭,兩頰長了些青春痘,顯得臉色不太幹淨,看人的眼神總帶著些莫名其妙的敵意。russell沒有讀完高中,也沒正經工作,偶爾在嬉哈風格的運動衫牛仔褲外麵套件骯髒的白製服,在他爸爸的小餐館裏打臨工。婚禮的前一天,esther把一些外地來的客人安排在舉行婚禮的酒店過夜。她在酒店大堂看到russell,笑著朝他招手,他卻沒有反應,帶著他俗艷的女朋友徑直朝客房電梯走過去。


    這些事情倒還不至於讓她難過,這許多年過去,她覺得自己已經變得足夠堅硬,隻有一個人能敲開這層外殼,伸進一隻手,傷到她的心。han,隻有他,沒有旁人。


    婚禮前夜的rehearsal dinner還沒結束,han就已經走了,甚至沒有跟她道別。esther安慰自己說那隻是bachelor party的慣例,轉頭卻看到做伴郎nce osler還坐在長桌邊的老位子上喝酒。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躲在洗手間裏一遍又一遍的打han的電話,卻一直沒有接通。這件事她誰都沒告訴,因為如果讓她父母知道了,這場婚禮也就吹了。


    那一夜她本應該好好睡一覺,結果卻是一夜無眠,坐在廚房裏,漫無目的地按著電視機遙控器,好幾個台都在播放歐巴馬在波多黎各的聖胡安街頭演說的新聞。臨到早晨,她終於下決心打nce,裝作隨便的問,他們昨晚去哪裏瘋了?


    lance卻說他不知道,昨天他們一幫人準備出發的時候,han已經不在那裏了,本來安排好的活動也隻好算了,弄得他很尷尬。


    婚禮儀式下午兩點鍾開始,esther帶著一種聽天由命的態度等著那個時刻到來——她一個人站在禮堂裏,穿著白紗,捧著花,沒有新郎。


    總算,這場麵最終沒有成真,han準時到了nce特地跑來告訴她,han不過就是喝多了,躺在他們新居起居室的地板上睡著了。


    聽到這消息的時候,esther正坐在化妝室的鏡子前麵,默默的念著自己的誓言。她鬆了一口氣,卻也感到一種被抽空了一般的疲憊,她記起幾天前偶然看到han寫在一張請柬的背麵的vow:「我從十歲開始遠離人群,至今需要吃五種處方藥來保持理智,但我會做飯,總是按時付帳單,婚禮之前也已經把抗抑鬱藥戒斷,所以……」隻有這些,沒有下文了,讀起來像是個玩笑,卻沒辦法讓esther笑出來。


    她為了寫自己的誓言,重讀了許多遍丁尼生、濟慈和莎士比亞。但當他們終於站在玫瑰和小蒼蘭紮成的花球下麵,她對他念出那些句子:let me not to the marriage of true minds admit impediments. love is not love which alters when it alteration finds, or bends with the remover to remove…


    所有的人都為之感動,han也看著她,目光卻聚焦在她身後的某個地方。


    婚禮之後,總是平凡瑣碎的生活。esther是個很好強的人,又有些虛榮,任何事情都想做到最好,讓所有人都羨慕。他們的公寓不大,但裝飾雅致,環境適宜。han的收入不夠應付他們的開銷,她就利用她父母的一些舊交,私底下做些藝術品和古董家具的生意,貼補家用,使得她和han能存下錢去旅行。


    她的父母都不喜歡han,han的家人對她也很冷淡,她盡量兩麵周旋,希望所有人都開心,卻發現這很難。她記得每個人的生日,每個有意義的紀念日,精心準備禮物。每逢節日,不管是西式的,還是中國曆的節日,都想辦法讓所有人在一起聚上一聚。她為russell找了間學校,好讓他讀完高中的課程,通過會考,甚至親自去給他補習英語寫作。除此之外,她還要照料他們的狗——han不知處於什麽樣的原因,養了一條名叫米爾莎的金毛獵犬,卻時常忘記自己還有這麽一條狗。


    而在這一切背後,esther總覺得時間不夠用。她原本工作的地方是曼哈頓一間數一數二的畫廊,在那裏做事對社交、人脈的要求自然也更高一些,她一直做的得心應手,結婚之後卻漸漸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那麽多時間出去交際,而且han極其討厭這些事情,既不願意跟她出去赴宴,也不喜歡在家裏開派對招待那些藝術家、文人或者藝術品掮客。她為此搖擺了很久,終於還是辭職了,去切爾西一間規模小一些的畫廊工作,總算也有了一點喘息的時間。


    工作之外,esther一直想要做一些自己的事情,比如整理這些年畫的畫,拍的照片,她讀書的時候就想要寫一本關於十五世紀尼德蘭畫派的書,卻始終沒有時間動筆。一開始,她對自己說,隻要安排得好,總會找到時間的,試著每天提早一個小時起床,並且把午休時間縮短到一刻鍾,但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事情打亂她的計劃。幾個月之後,她發現自己隻是在記事本寫了一些不知所雲的零碎片斷,她累的要命,感覺自己快要被所有這些事情壓垮了,她躲在浴室裏哭了一場,看到自己映梳妝鏡裏的麵孔喪氣而憔悴,但哭過之後還是擦幹眼淚若無其事的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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