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ward則習慣把人性想得更加陰暗一些,並且把一句老古話奉為箴言:謊言總是需要更多的謊言去掩蓋。所以。他相信esther一定是存心說了謊,而且不僅僅是在這一件事情上麵。


    之後的那一天又是忙碌的日子,法庭指定的心理醫生給han yuan作了第三次精神鑑定,結果尚未揭曉,但談話的錄像已經遞送到了ward手裏,胖子便以此為由,打電話給esther poon,約她到事務所見麵詳談。


    esther準時出現在ward的辦公室門口。打過招呼,胖子便開始他大段的獨白:「要知道,我們轉了個大圈子,去了經紀公司,見了名模,又去找了名攝影師,才有了這些新線索,到頭來卻發現這些事情你可能原本就知道了。當然,以我的經驗來看,委託人總是傾向於犯這樣的錯誤,無端的增加帳單上的數字……」


    李孜討厭他這樣油嘴,打斷他的話,開門見山的問esther:「yuan太太,你認識一個叫k. yoshida的攝影師嗎?」


    esther的眼神閃避了一下,停了一秒鍾才開口:「我隻是,不願意說起那些事情,你們根本不知道哪些事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


    「我們不想指責誰,也無權那樣做,」李孜淡然地回答,「但你不願意說的這些事很可能會影響到你丈夫的案子,嚴格的說起來,他才是我們的委託人。」


    esther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問李孜:「你知道什麽最讓我覺得低賤嗎?」


    李孜不知道答案,也明白這樣的問題並不真的是要旁人來回答。


    「不是忘乎所以的愛一個人整整十年,也不是為他做一切,過問他所有的事情,吃得穿的、心理醫生、理療師,排練和演出日程、收入以及報稅,」esther搖頭苦笑著說下去,「真正讓我覺得低賤的是,在這樣的十年之後,那個人沒有回應,甚至毫無知覺。」


    這番話讓李孜為esther覺得難過,暫時放下工作時常用的那種極端客觀的姿態,輕聲問:「為什麽不離開他呢?」


    esther回答:「如果你看過他跳舞,就知道為什麽了。」


    「算了吧,」ward訕笑著插嘴道,「沒有人跳的那麽好值得被這樣對待。」


    esther並不反駁,隻是看著ward和李孜,又說了一遍:「你們什麽都不知道。」


    12. winter is blue冬季是藍


    if my heart freezes


    i wont feel the breaking


    why must i stay here


    raines im sitting here


    watching love moving


    away into yesterday


    - winter is blue, vashti bunyan


    七年以前,康乃狄克州,銀山醫院


    那個秋天,esther每個周末的日程安排都是差不多的——放下手頭所有的事情,開三個鍾頭的車去康乃狄克鄉下一所精神科醫院,探望她的男友han。就像她生活中其他方方麵麵一樣,她也盡量把這件事情做到無可挑剔——她按照醫生的囑咐,盡可能自然的和他聊天,打扮得隨意灑脫,有時看起來像amelia earhart,有時則模仿sofia copp,若是碰上陽光明媚的好天氣還會帶三明治和紅葡萄酒過去,在醫院的草坪上野餐。


    在那段日子裏,han幾乎從不主動開口說話,不管是對醫生、護士、病友,還是對她。esther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失眠,是否仍舊被夢魘所擾,但當他閉著眼睛仰麵躺在草地上的時候,完全就是他們初識時的樣子,精神看起來已經好了許多,心情似乎也不錯。於是她便樂觀的斷定,聖誕節之前,他就可以跟她回紐約了。


    但是,隨著時間推移,esther開始意識到自己可能把這件事想得過於簡單了,han沒有像她原先計劃的那樣很快好起來。用醫生的話來說,他狀態穩定,但始終沒有明顯的好轉,他還是在做那些夢,卻什麽都不願意說。他似乎安於這種狀態,離開原來生活的圈子讓他覺得更自在,這裏沒人知道他是誰,沒人知道他做過什麽,所以,他什麽都不必想,什麽都不必做。


    感恩節之後,esther漸漸失掉她的耐心,她開始對han描繪將來,說她要找一間新公寓,位置最好在她將來工作的地方和芭蕾舞團之間。她可以先一個人去看房子,再把照片發給han看,他們必須抓緊一點,十二月之前就把地方定下來,然後花一個半月裝修,新年就可以搬進去住了。她委婉的暗示,那將會是他們全新的開始,並為這個開始設下一個deadline——聖誕節,最晚不超過元旦,這樣han就可以在一月份回到芭蕾舞團,趕上春天的演出季了。


    han靜靜地聽她說完,伸手碰了碰她的頭髮,開玩笑似問:「如果我不再跳舞了,這件事還算數嗎?」


    「你為什麽會這麽想?」esther覺得喉嚨哽住了。


    「如果我不再跳舞了,我們還有可能在一起嗎?」他換了一種更坦白的方式重複那個問題。


    esther僵在那裏,無數種不同的答案在她唇齒之間衝突碰撞,過了很久她才艱難的回答:「我沒辦法愛一個就這樣放棄自己才華的人,我覺得這樣很懦弱。」


    han看著她,像往常一樣,沒有多少情感流露,一字一句地對她說:「恐怕我就是這樣懦弱。」然後對她說抱歉,以及,再見,要她不要再來看他了,因為他對她來說不夠好。


    esther不記得自己第一次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有沒有哭,那段回憶隻給她留下一種窒息般沉重的感覺。那天之後,她仍舊每周都去銀山醫院。han比她更堅決一點,不願意再見她,隻發了一封電郵,大意是:最後的選擇都已經做了,就這樣吧,並對以前的種種說了「謝謝」和「對不起」。總共不過兩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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