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釗是民商律師, 和柏冬青不屬於一塊, 但華天主打刑辯,柏冬青是現在除了幾個合夥人之外, 在所裏職位是最高的,深受陳瑞國器重,已經有風聲透露, 陳瑞國有升他為合夥人的打算。所以就算王釗比他學曆高,年紀也要大上幾歲, 對他的態度還是很畢恭畢敬,看他進來, 笑吟吟打招呼:“柏律師, 這麽早下班?”


    柏冬青點頭,淡淡看了他一眼, 似是不經意道:“對了王律師,張主任好像在給你們民商組的律師開會,你不去嗎?”


    張主任是華天民商那一塊的負責人, 也是王釗的直接上司。


    “啊?是嗎?”王釗匆匆按下電梯鍵,便往外走邊朝許煦笑道,“不好意思, 看來隻能下次再請許小姐吃飯了!今天的采訪很愉快,我們再聯係!”


    許煦笑著朝他揮了揮手:“再見!王律師!”


    柏冬青在王釗還站在電梯門口揮手時,就毫不客氣地將電梯門關上,然後直起身看向身旁的人,道:“下次也不要去!”


    “嗯?”許煦沒反應過來。


    “下次王律師請你吃飯, 你也不要去。”


    許煦眨眨眼就:“為什麽?”


    柏冬青看著她,抿抿唇:“他是個花花公子。”


    “吃醋啦?”他這幅樣子,讓許煦將剛剛的心事暫時拋開,忍不住逗他。


    柏冬青麵露赧色,微不可尋地點點頭,默了片刻又才問,“你來華天,怎麽沒跟我說?”


    許煦道:“本來想發信息給你的,後來遇到薑毅,聊了幾句就去采訪王釗了。”她看了他一眼,狀似不經意問,“薑毅學長在華天,你怎麽沒告訴過我?”


    柏冬青道:“他去年才進來的,想著你和他也不熟,就沒專門跟你說過。”


    許煦點頭,又問:“剛剛我和薑毅學長聊天,聽他的語氣,好像還不知道我們在一起。”


    柏冬青看著電梯的數字,喉嚨微微吞咽了一下,輕描淡寫道:“嗯,是還沒跟他提過,他才來所裏一年,工作也挺忙的,想著什麽時候有空了,和你一起請他吃頓飯。”


    “哦!”許煦看著他沉靜的麵容,心中那些疑問,到底沒有說出口,出了電梯,才又想起來問,“你今天這個時候就下班了嗎?”


    柏冬青輕笑了笑:“沒什麽重要的事,先送你回去,晚上再翻翻材料就行了。”


    因為難得兩人都回得早,柏冬青便下廚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好久沒一起吃過晚餐了。”許煦看著餐桌上幾樣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


    柏冬青給她剝了兩隻蝦,放在碗中:“是我太忙了,我真不是一個負責的男朋友。”


    許煦笑:“沒有啊!雖然你很忙,但是家裏什麽事都是你弄的,我現在都還不知道電費水費怎麽買呢!”


    柏冬青想了想,抬頭看她,冷不丁問道:“你下個星期能空出幾天假嗎?我把工作挪一挪,咱們出去玩幾天怎麽樣?在一起這麽久,都還從來沒一起出去玩過呢。”


    “你想去玩嗎?”


    柏冬青點頭,笑著道:“上學的時候沒錢,工作後又沒時間,對旅行其實沒什麽概念。但是挺想跟你一起出去玩的,不用再想著工作,就咱們倆好好放鬆幾天。”


    許煦聽他這樣說,不免有些心疼:“行啊!我請個年假就好了。”


    柏冬青似是很高興,彎唇笑開:“那我這兩天好好準備一下。”


    許煦被他這略帶興奮的表情逗笑:“就出去玩個幾天,又不是出國,有什麽好準備的?”


    柏冬青道:“那還是要的。”


    雖然心裏生出的疑竇,如同一根刺般梗在胸口,但許煦沒有再對薑毅那件事窮根究底,柏冬青在這段關係裏表現出來的真誠以及對她的付出,讓她覺得對他的任何懷疑都有些殘忍。她甚至已經為他找好了借口,也許是因為自己曾經是程放的女朋友,他覺得和室友說起有些尷尬,所以遲遲沒有告訴薑毅。


    可是程放那件事都已經過去五年,而兩人也在一起超過兩年,成年人的交往又怎麽能和校園戀愛相提並論?連她自己都覺得這個借口實在是有些荒謬蹩腳。


    好在接下來幾天,柏冬青興致勃勃準備出行計劃的表現,讓許煦暫時將這件事拋到了腦後。畢竟這是兩人一起生活這麽久以來,第一次一起出去旅行。細想下來,因為他工作太忙碌的緣故,情侶間常做的諸如約會旅行之類的事,兩個人都很少做。當然,也不是所有情侶間的事都做得少,比如床上的親密行為,實在是不算少。


    柏冬青看著再如何清心寡欲,到了床上也還是個正常男人。


    因為假期隻有四天,兩個人就選了一個熱門的古城。許煦旅行經曆不算少,其實對這種被炒出來的古城,已經沒興趣,但見著柏冬青蠢蠢欲動,就定下了。


    正是初秋季節,陽光充足雨水少,最好的出行時節。


    古城不過就是吃吃逛逛,千篇一律的人造風光,許煦已經看過太多,但柏冬青卻新奇得不得了,看到好看的風景都會拍下來,看到有意思的紀念品忍不住就要買,哪怕許煦告訴他,大部分都是義烏小商品市場批發來的,他還是買了很多。


    許煦倒是很理解他,因為這些對他來說,是真的很新奇。他成長在都市,看得多的是鋼筋水泥,家逢變故後,人生就隻剩下如何去努力生活,工作雖然經常出差,可也沒有閑心慢下來欣賞別處的風光。


    一個二十七歲收入頗豐的名律師,從來沒有真正旅行過,想想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所以對他來說,這第一次真正意義的旅行,風景美不美不重要,重要的是旅行這件事本身。許煦當然也不會掃他的興,一直耐心陪著他。


    隻不過這家夥的精力也實在是太旺盛了!這是半天下來,許煦心中的感慨。


    早上七點出門,逛了一天景點,傍晚回來洗了澡,又去看表演,看完表演,亢奮狀態的某人,繼續拉著許煦夜遊,一直到十點多,才念念不舍地牽著人往客棧走。


    許煦這會兒雙腿都開始打顫,笑著哼哼唧唧道:“我還以為你能逛到半夜呢!”


    柏冬青轉頭看她,這才發覺她一臉疲憊,頓時有點內疚:“是不是很累?”


    許煦點頭,語氣有點撒嬌:“腳都疼了!”


    柏冬青聽著這樣的語氣,心中就跟泡了水一般,想了想,鬆開她的手,走上前半蹲下:“我背你回去!”


    “不用啦!”


    柏冬青笑:“上來吧!剛剛我看到有女孩走累了,也是讓男朋友背回去的。”


    許煦大笑,走上前趴在他背上:“你是要像別人學習麽?”


    柏冬青道:“我第一次當人家男朋友,確實應該像別人多學習,要不然做得不好,你不跟我在一起了怎麽辦?”


    許煦輕輕咬了他耳朵一下,笑道:“胡說!我要是不要你了,去哪裏找你這麽好的男朋友?”


    柏冬青背著她慢慢走了幾步,默了片刻,才又道:“許煦,我真的好嗎?”


    許煦笑:“當然啦!我們家冬青是最好的。”


    柏冬青歎了口氣,低聲道:“可是我怎麽覺得沒那麽好!”頓了頓,又道,“這幾年你好像沒有像在大學裏那麽開心了!”


    許煦有些愕然:“你怎麽會這麽認為?人長大了,工作了,見到的事多了,認識的人也多了,要是還像上學時那麽整天傻樂,應該是個傻子吧?”她抱住她的脖子稍稍緊了緊,靠在他臉側,“冬青,很喜歡現在的生活。所以希望你也很喜歡,是真的喜歡,而不是把某些事當成理所當然。”


    柏冬青道:“我也很喜歡啊!”


    “真的嗎?”許煦想了想,又問,“你有沒有認真想過,自己想要什麽樣的生活?”


    柏冬青點頭:“想過啊!所以當初才放棄出國進了華天,現在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


    “我不是說工作和事業,是說感情以及將來的婚姻家庭生活。”她頓了頓,“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


    柏冬青愣了下,有些失笑地將她輕輕顛了顛:“還用問嗎?”


    “我的意思是,在我出現前或者我沒出現的話,你喜歡的女孩子是什麽樣的?”許煦故作輕鬆地笑道,“你當時也不小了,心裏也不可能沒想過這種事吧?”


    柏冬青想了想,腦子裏浮現許煦當年青春少女的模樣,他笑道:“不知道。”


    在她出現後,她就是他喜歡的樣子,而在她沒出現前,他對感情的認知一片空白,所以這個問題他沒有答案。


    許煦拍了他一下,笑道:“你還真是個榆木疙瘩。”


    柏冬青笑著不說話。


    許煦說完這話,忽然有些悵然,所以是在他對愛情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被自己強行拉了進來嗎?


    算了!還是不想了!


    回到客棧的房間,許煦倒頭就往床上一躺:“累死了!”


    柏冬青將她的鞋襪脫下來,咦了一聲:“腳怎麽紅了?還磨破了皮。”


    許煦坐起來一看:“難怪我覺得腳疼,還以為隻是走太長路的緣故,原來是鞋子有點磨腳。”


    柏冬青道:“我去問老板要個盆給你泡泡腳。”


    “不用了,睡一晚就好。”


    然而柏冬青已經出了門,幾分鍾後,端著一個裝滿熱水的木盆走了回來。


    “你不嫌累啊”許煦有些失笑道。


    柏冬青將盆放在她跟前,握著她光裸的雙腳放進熱水裏:“今天很開心,所以不覺得累!”


    許煦看著蹲在地上,認真幫自己揉腳的男人,心裏頭像是被人掐了一把,柔軟得有些酸澀。這種被人珍視的感覺太好,讓她不願意再有任何胡思亂想。


    她默默看著他頭頂的漩兒半晌,回過神,笑道:“有這麽開心嗎?”


    柏冬青點頭:“是啊!看了漂亮的風景,買了許多有趣的小玩意兒,吃了好多美食,還看了有意思的表演,真的很開心。以後我們有空了經常出來玩怎麽樣?”


    最重要是,這不是他一個人做的,而是她和他一起完成。有人陪著去做想做的事,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美好。


    許煦聽得出他是真的高興,語氣甚至都有點幼稚,就像是吃到了糖的小孩子那樣滿足,哪裏看得出是一個大律師。


    她笑著點點頭:“好啊!”


    柏冬青抬頭看她一眼,眉梢眼角都是欣喜:“那我們以後把想去的地方一個一個的都走一遍!”


    許煦笑著點頭。


    柏冬青也笑,將她泡好的腳擦幹淨,端起水盆:“我去藥店給你買點創可貼。”


    許煦哭笑不得:“真的沒事的。”


    “藥店就在旁邊,我馬上回來!”


    許煦看著他出門而去的背影,失笑搖搖頭,想了想站起來,趿著拖鞋走到窗邊。


    夜色古城的霓虹下,柏冬青的身影從客棧匆匆走出去,小跑著去到旁邊幾十米處的藥店,很快又從裏麵出來,疾步往回走。


    藥店門口,有一個賣收工鞋墊的老太太,這會兒還沒收攤。他本來腳步匆忙,已經從那小攤前劃過,但走了幾步,又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退了回去,拿出一張鈔票,跟老人家買了兩雙鞋墊。


    全程目睹他一係列動作的許煦,啞然失笑,不由得想起當初他在學校外麵買紅薯的情景。他是柏冬青啊,是自己見過得最純善的男人,怎麽可能是不近人情的冷漠律師?


    可是不是也正是因為他太純善了,所以才讓自己為所欲為?


    她擺擺頭,將這個不那麽愉快的念頭拋開,回到床上坐好。


    柏冬青推門而入,走到她跟前,小心翼翼給她貼藥。貼好之後,又握著她的腳揉了揉,抬頭看向她,默了片刻,開口問:“你對未來有什麽計劃嗎?”


    許煦不明所以:“什麽未來?”


    柏冬青道:“就是……結婚組建家庭?”


    許煦愣了下,笑道:“冬青,你不會是想結婚了吧?咱們才多大啊?”


    柏冬青小聲嘀咕:“也不小了。”


    許煦笑:“你現在事業飛升期,不怕結婚耽誤事兒啊!再說你這麽忙,怎麽結婚?”


    柏冬青道:“我們律所的規定是做足了一定數量的案子,為律所創收達到一定金額,就能升為合夥人。我這幾年的業績還可以,陳老師也一直在培養我,明年應該就能做上合夥人了,合夥人是拿分紅的,自己一年接幾個大案子就好,不會那麽忙了。”


    許煦笑:“那就等你升了合夥人再說啊!”她想了想,道,“冬青,我們現在還很年輕,也許生活中還存著不少變數,雖然你跟我提這個,我很高興,但現在說結婚真得有點早了。”


    不僅是因為年歲上的年輕,而是因為經曆太貧乏,貧乏到可能還遠遠不夠認清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她是說柏冬青。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大肥章,四舍五入就是雙更合一了,所以十一點木有二更了。明天八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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