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素舒舉著相機往後退,不留意身後的人,又一次撞進了徐周衍懷裏,徐周衍扶住她。一回生二回熟,關素舒回過頭,豎起一根手指比在唇前,示意他噤聲。


    她眼睛瞪得圓溜,指甲修得幹淨,指甲上有一個金黃色的小月亮圖案。


    這一次,徐周衍卻兀地退開了,退開後又伸著手臂給她擋著身後的玻璃門,以免她再撞門上。


    廚房拍得差不多了,在老人炒辣菜的時候,關素舒打著噴嚏退了出去。


    在她低頭看自己拍的成果的時候,徐周衍一隻手插在兜裏站到了她旁邊,他叫她:「大小姐。」


    關素舒側頭看他,「嗯?」


    徐周衍說:「待會我要去隔壁村子祭拜父母,快的話一個多小時就回來。」


    「嗯,沒問題,對了,你是本地人,這一塊你都熟吧?」關素舒還想出去拍外景。


    他點頭,「對,兩個村子挨得很近。」


    關素舒打了個響指:「來都來了,我和你一塊去吧,我正好想再拍點外麵的東西。」


    徐周衍想了想,覺得也好,便點了頭。


    開飯的時候,關素舒第一個嚐的就是苦菜。苦菜苦菜,一點也不枉得虛名,她一吃,臉立馬拉成了苦瓜臉。


    她含在嘴裏,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眼淚汪汪看著徐周衍,給他打眼色求救。


    徐周衍清了下嗓子,夾了幾塊肉放她碗裏,道:「多吃肉。」


    然後不動聲色把她碗裏剩的苦菜夾走。


    關素舒咽下苦菜,拚命喝水。


    老人端著飯碗笑,「你們小夫妻,感情真好喔。」


    「噗——」


    關素舒險些噴出來,連連擺手:「奶奶,我倆就是朋友。」


    老人看向徐周衍,眼裏藏著揶揄,「朋友嗎?」


    今天怎麽一個兩個都這麽問?


    有人心裏有鬼,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而後鎮定點頭,沉穩道:「朋友。」


    關素舒在老人家拍了不少素材,又拉著老人聽了很多故事。


    據老人說,現在這棟房子就是當年的老宅位置,但老宅太老,很多年前坍塌後重建了這一棟樓房,她指著一棟小院的位置說:「這是當年學堂的位置。」


    那種感覺很神奇。


    明明物不在人也非,可是過往的故事仿佛躍然在目,關素舒甚至能想像到兩人暗地相戀的畫麵。


    關素舒買下了老人的兩籃子花,老人問她身上有沒有現金,關素舒身上自然是沒有的,她把徐周衍拉到了一邊,問他:「你身上有現金嗎?」


    「你要現金?」


    「嗯。」她點頭。


    徐周衍把一直放在口袋裏的紅包拿出來,遞給關素舒,「夠嗎?」


    「紅包?」關素舒瞪大了眼睛,「你哪來的紅包呀?」


    徐周衍眼睫輕眨,說:「姑姑托我轉交給你。」


    「啊?為什麽要給我紅包?」


    徐周衍輕輕撚了撚指尖,「是我們這兒的風俗,第一次上門的朋友要給發紅包。」


    紅包挺厚的,關素舒還是不解:「那這也太多了吧?」


    「你收著吧。」徐周衍淡淡地笑了笑,「不然姑姑得怪我了。」


    見他這樣說,關素舒也沒再忸怩,把紅包揣進兜裏,道:「算我借你的,回去就還給你。」


    「不用還,還了寓意不好。」


    「還有這種說法?」關素舒將信將疑。


    見徐周衍點頭,她沒太糾結,但在心裏想了一下回去後還是得回一份禮過來。


    走之前,關素舒拿現金給老人結了帳,她湊了個整,老人一定得找錢給她,趁老人回去翻零錢的時候,關素舒拽著徐周衍就跑。


    鮮花包裹成一大束花,芍藥格外嬌艷,她捧在懷裏,拉著徐周衍從樓梯階跑出小院和花圃,紅氣氤氳上臉,映得麵若桃花。


    他的手被她抓在手心了,卻不敢用力去回握她,隻覺得世界上一切美好,都被他握在手裏了一回。


    *


    開車從金家村去徐家村的路上,想起老奶奶的丈夫,關素舒好奇問他:「你認識一個叫徐留青的人嗎?」


    「徐留青……有印象,但好像已經去世很久了。」


    那就沒錯,他們竟然真的是一個村子的人。


    這種感覺太奇妙了,好像本來隻是一個故事的人,因為這種聯繫,就成了身邊的人了。


    徐周衍好奇問:「你怎麽知道他的?」


    「剛剛那個奶奶是他妻子,你不認識嗎?」


    徐周衍搖頭,「我那個時候還很小,隻記得村裏有這麽一個老人的名字。」


    車開進了徐家村,關素舒轉移了注意力,趴在窗口道:「奇怪,為什麽總感覺這兒很眼熟,夢到過一樣。」


    他沒有替她回憶,隻是自己微笑了一下。


    他小時候帶過一個很小的妹妹玩,那個妹妹和別人都不一樣,特別幹淨,特別嬌氣,既要跟著他跑,還愛哭。


    當然,他記得最清楚的是他們第二次見麵,她高高站立著,那時她的笑顏,明媚、皎潔,高不可攀。


    對她而言,或許這些都隻是一場夢。


    車停在山下,上山的道很狹小,隻能走上去。


    徐周衍老家在半山上,這種山可不是廊惠山那種一條公路修上去已經成了景點的山,這兒路雖然修過,但道路兩側還可見雜草傾倒的衰頹,有的路甚至是泥土壓起來的,雨過後成了積水泥濘,一腳踩下去,鞋底全是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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