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她又跑了。


    瞥一眼月洞架子大床,這是他睡覺的地方,孟嬌心猛跳一下,頓感臉頰發燙。


    他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道:「放心睡吧,我到另外一個房間睡。」


    「哦。」她乖巧應了一聲,話音剛落,整個人被他倏然抱住了,他低聲笑了笑,「好乖。」


    她臉一紅。


    有種送羊入虎口的感覺,說好的七零年代含蓄又保守呢,怎麽現在動不動就牽手,摸頭,擁抱了。


    等他關門出去了之後,她把頭髮的辮子拆開,他的房間裏有一股淡淡的幽香,讓人很安神。


    脫了鞋就爬上了床,床上有墊了厚褥子,不會硌得腰疼,比知青大院裏的簡易床鋪,這裏舒服多了,連連打了幾個哈欠,拉上被子就睡了。


    吸了一下,被子也好香呀。


    沈宴沒有到另外一個房間睡,家裏平常就他和阿婆兩個人住,客房空置許久,沒有打理了。


    他坐在大廳的椅子上,靠著椅背,側臉看了一眼他的房間門,勾起了唇角,心情仍舊沒有平復下來,一切來得太突然了,生怕一下子又溜走了。


    心裏盤算著得盡快去辦手續,早點落實下來,免得夜長夢多。


    很快也闔上了眼眸。


    屋外蟬鳴不斷,屋內靜謐安詳。


    等沈阿婆從外麵回來時,一進門看到孫子坐大廳的椅子上睡著了。他的身上沒蓋被子,這麽大個人了都不會照顧自己,不禁笑著搖了搖頭,放下肩膀上的籮筐,悄聲推開他的臥室門。


    正要邁進去時,身後拉來一隻手,阿婆驚愣回頭,看到孫子笑著噓了一聲。


    沈宴探頭看一眼,她還在床上熟睡,笑了笑,就悄聲把門關上。


    扶阿婆的肩膀,兩人到了天井,有話想要跟她說。


    阿婆看孫子這副狀態,驀地有種不好的預感,憋著一肚子疑問道:「阿宴,是誰在你房間啊?」


    沈宴語氣夾著壓抑不住的歡喜,說道:「阿婆,我跟你講,我準備要成家了,那姑娘你也見過,就是上次來吃飯的孟知青,叫孟嬌,她今天同意嫁予我了。」


    一聽孫子說的就是那個勾人的小狐狸精,把孫子的魂給勾走了。


    沈阿婆猶如晴天霹靂般,臉色一下唰白了,沉著臉,嚴肅道:「阿宴啊,你聽阿婆講,你不能娶她。」


    沈宴微微一怔。


    阿婆繼續不滿道:「哪有好姑娘人家會到男人家吃飯的?哪有還沒結婚都已經跑男人床上睡覺的?你聽阿婆話,這樣的姑娘不好,傷風敗俗,以後也不會踏實跟你過日子的,可千萬別娶她。」


    沈宴笑笑,「阿婆,是我讓她過來吃飯休息的。阿婆你放寬心吧,她是什麽樣的人,我也會看。我就中意她了,打算先把手續辦了,你幫忙挑了黃道吉日,咱家再辦場婚禮,錢方麵的事情你不用擔心。你平常不是老催我早日成家嘛,現在給你找來這麽好的孫媳婦,還不歡喜?」


    沈阿婆要氣哭了,自己護著長大的乖孫,被這小妖精迷得神魂顛倒的,不禁老淚縱橫起來。


    哽咽道:「阿宴,你聽阿婆話,絕對不能娶她進門。蘇家丫頭好,賢惠又能幹,阿婆就願意你娶她。這個小狐狸精除了長得好看點,小嘴會哄人點,其餘就沒有半點的好。人都會老的,心也會變的,娶妻應當求賢淑,不應看外表,要注重內在啊,千萬不要被假象所迷惑了。」


    沈宴是心裏一震,沒想到阿婆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阿婆的個頭瘦小,僅達到他的胸口處,此刻抹著眼淚,滿臉皺紋,哭得委屈又可憐。一輩子要強的阿婆,也就爺爺走的時候哭過,現在居然為了反對自己中意的姑娘而哭了。


    他一時間也不知所措。


    輕輕拍了拍阿婆的後背,安撫道:「阿婆,人是我選的,也是奔著一輩子去的,你也想我過得高興對不對。別難過了,我們早點給你生個曾孫子抱,你可不歡喜?」


    阿婆看孫子是鐵了心要娶那小狐狸精過門了,氣得頭暈,心胸發悶,踉蹌了兩下,差點要暈倒,「哎喲——」


    沈宴一怔,連忙扶她坐藤椅上,手幫著她順後背,柔聲勸說道:「阿婆你別惱了,嬌嬌她不是那種女人,我們會好好過日子的,你放寬心成不成?」


    阿婆捶著胸口,呼天搶地哭喊道:「哎喲,錦鬆,是我對不住你呀,我沒看好孫子,就這麽一個孫子,當年他爸媽被拉去批d,死得早啊,咱兩老含辛茹苦把他拉扯長大了,現在被狐狸精迷得鬼迷心竅的,都不肯聽我的話了,我活著有什麽意思,還有什麽盼頭,我也早點下去見你得了,我不想活了,哎喲——」


    沈宴伸手捂著額頭,心裏嘆了一口氣,他不是愚孝的人,但阿婆這樣要死要活的,著實讓他為難。


    本來這是一件歡喜的事情,現在心裏添了添堵,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安撫得了阿婆的情緒。


    孟嬌這邊一直睡到自然醒,睜開眼眸時,周圍一片寂靜,漆黑。


    她掀開了被子,把鞋子穿上,打開了房間門,外麵大廳裏點著煤油燈,橘黃色的火苗在跳躍著光。


    大廳是空無一人。


    第十九章


    於是她試著叫喚了一聲:「沈宴!」


    久久無人應答。


    孟嬌走到阿婆的臥室去敲門, 半天也是沒人回應,大廳,廚房,每個房間也都空蕩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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