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木明知故問,漆黑的眉毛半挑:「誰?」


    書湘看著他沒說話。


    程嘉木就笑了,伸手揉亂她的頭髮,嗓音很溫柔:「他在我這兒欠了錢,可不得打工還債麽,我這還是幫他呢,就他那高中文憑,能找著什麽好工作?」


    「他欠了多少錢?」


    「怎麽,想替他還?」


    書湘搖頭,神情淡淡的,帶著點事不關己的意味:「就問問。」


    「那就好。」


    程嘉木唇角含笑:「還以為你心疼了呢,畢竟是你的前男友。」


    「前男友」三個字,特意加了重音,有幾分揶揄的意思。


    書湘打掉他在她頭上作亂的手,定定地看著他,烏黑的眼珠像河灘上陳列的鵝卵石,冰冷且毫無人情味。


    熟悉她的朋友就知道,這是她發怒的前兆。


    「得,氣性還真大。」


    程嘉木不惹她了,誰讓她今天生日她最大,為了轉移話題,他嘟囔著說:「做事毛手毛腳的,待會兒得跟經理招呼一聲,扣他點兒工資。」


    他是這家俱樂部的大股東,他說扣工資就得扣,說不定還不止一點兒。


    書湘煩得很,隨口說:「隨你。」


    酒搬上來了,程嘉木和幾個男生開瓶倒酒。


    書湘屬於能喝卻不愛喝的人,程嘉木見她今晚心情欠佳,隻倒了半杯啤酒給她,接著舉起手中酒杯,對大家說:「來來來,咱們今晚沾了書湘的光,說不準是畢業後最後一次聚,轉眼大家就各奔東西了,以後也湊不齊人,大家一起幹個杯,順便祝書湘十八歲生日快樂!」


    他居然能說出這樣有水準的祝酒詞,眾人是又驚訝又好笑,紛紛舉起酒杯碰杯,祝福書湘生日快樂,嘴裏道一聲「幹杯」,仰頭喝光。


    這是畢業散夥飯後的第一次聚會,這幫人裏沒考起大學的占大多數,但回去復讀的隻有書湘一個,大部分人要麽湊合上個三本得了,要麽去家裏的公司幫忙,最多的是出國留學,程嘉木就算一個。


    喝完酒,大家嘻嘻哈哈的,分成三五人一撥,唱歌的唱歌,玩遊戲的玩遊戲,聊天的聊天,內容主要還是圍著書湘在打轉。


    她不僅是今晚生日派對的主角,她媽媽又為她請了個家教老師的消息早就傳遍了圈子。


    徐蔓擺脫了先前被眾人調侃的陰影,一邊搖著手裏的骰子,一邊笑哈哈地說:「我看見她的新老師了,有一說一,長得是真的帥,很有男人味。」


    有人訝異:「啊,那年紀挺大了吧?」


    徐蔓白眼翻到天際:「我說你這什麽觀念啊,有男人味就代表年紀大嗎?我看那人不算大,頂多二十出頭。」


    「那很年輕啊,不是又在大學生裏找的吧?」


    「上次那個不就是嗎?」


    還有人來問書湘,書湘搖頭,她哪裏知道,跟人相處兩個小時,她總共隻搞清了人家姓喬,不過這談話的走向是越來越離奇了,為什麽要糾結那人的年紀與長相?這難道是重點嗎?


    好在有人將偏移的重點拉了回來。


    一個女生笑嘻嘻地問:「那書湘你這次打算怎麽趕人走啊?」


    她好像很期待的樣子。


    書湘還沒說話,就有別人替她出起了主意,簡直包羅萬象,說什麽的都有,有說私底下賄賂他的,也有說套個麻袋把人打一頓的,還有說汙衊人偷東西送局子裏的。


    這是幫狐朋狗友,說出再離譜的話也不足為奇,其中最離譜的,要數徐蔓。


    她別出心裁地對書湘提議:「哎,要不你去勾引那小老師吧。」


    程嘉木正跟人拚酒,喝得臉紅脖子粗的,現場那麽吵鬧,勸酒聲起鬧聲混在一起,他卻跟後背長了耳朵似的,徐蔓這句話一脫口,他就轉過身來了。


    眉毛挑高,神情裏帶著不可思議。


    「徐蔓你他媽出的什麽餿主意,天天慫恿文書湘去勾引這個,勾引那個,你想勾引你就自己上啊,別在這兒瞎起鬧。」


    徐蔓撐著腮笑:「我沒她魅力大唄,再說了,書湘要是跟那男生在一起了,她媽鐵定不樂意,既能趕走人,又能噁心她媽,這不是一舉兩得的事嗎?」


    她也不跟程嘉木多作糾纏,看向書湘:「你覺得怎樣?」


    書湘沒說話,喝了口手中的酒。


    徐蔓又說:「你不敢。」


    書湘倏地掀起眼簾。


    不遠處的電視機上散發出深海一樣的蔚藍光芒,照耀在她姣好的臉上,這個女孩兒有種令人心碎的美麗。


    你不敢,或者說敢不敢,這是一句暗語,僅僅流傳在她、徐蔓和程嘉木的三人小團體裏。


    有一句話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們三個人的友情,就建立在這樣的基礎上,她是私生女,徐蔓和程嘉木也是。


    私這種東西,隨著建國後一夫一妻製的訂立,幾乎隻流傳在豪奢家庭裏了。


    條件一般的家庭忙著去掙餬口的三瓜倆棗,也沒那美國時間製造出幾個私生子,就算有了也養不起,撫養費學費生活費,都是好大一筆錢。


    隻有那種手裏頭有點閑錢了,飽暖思.淫.欲的人才有這條件和精力。


    不幸的是,在這樣的大家庭中,嫡庶子的區別也是很分明的,除去個別招老子疼愛的人,大部分的私生子都活得像根野草。


    物質上不愁吃喝,精神上無人問津,而且正室所生的兄弟姐妹們還搞團體歧視,不帶他們玩兒,被孤立的私生子們隻好抱團取暖,和別的私生子們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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