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像你的名字,在我焦慮不安,沮喪自厭的時候,照亮我。沒有你,我走不到今天……」


    ·


    蘇陽抱著一紙箱東西離開,外麵艷陽高照。她去旁邊的超市裏買了一盒杧果味的冰激淩,在路邊坐下。


    她一邊吃一邊哭,那樣甜的味道,卻一直冷到心裏。


    聶征宇,聶征宇……


    他們相識十年,三千多個日與夜,三千多個日夜裏的自傲與自卑,愛被這樣無端端地耽誤,直到所有的謎底都失去了謎題。


    蘇陽眯眼去看天上的太陽,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白光。她不覺得暖和,隻是冷,冷得指尖都在顫抖。


    聶征宇,你告訴我,我還能好起來嗎?


    那封信的最後,聶征宇這樣寫——


    不管餘生如何,我隻願追尋兩件事。


    一是真相,二是你。


    第7章 第七篇:《走過翡翠廣


    走過翡翠廣場


    文/明開夜合


    1


    二十五歲生日那天,萬森羅在自己工作室的辦公桌上發現了一個包裹。裏麵裝著一條藍寶石項鍊,光滑切麵水光蕩漾,像是蘊藏著一個海洋。


    它無端出現,森羅遍問工作室的人,沒有任何人知道是何時,是如何,又是被何人放在了那裏。


    幾日後,森羅的小提琴獨奏會結束,記者如潮水一樣湧來。閃爍的鎂光燈後,是魚貫而出的退場的人群。在那方黑暗的角落裏,有個男人站了起來。他壓低了帽簷,把懷裏抱的一束花留在了座椅上。


    森羅以為那隻是自己的錯覺,直到採訪結束,她執意要去觀眾席上看一看。一束藍色的矢車菊靜靜地躺在那兒,拿起時花瓣瑟縮顫抖,好像剛從風中摘下的一樣。


    是陳駱,他來過。


    森羅抱緊花束狂奔而出,音樂廳外是翡翠廣場璀璨的燈火。她與無數人擦身而過,倉皇而跌跌撞撞地從那些一閃而逝的麵容中去辨認陳駱那張臉,然而一無所獲。


    她站在人群中央,給父親撥了一個電話,哽咽,幾不成聲:「爸,他沒騙我。」


    2


    森羅的十八歲,是在離翡翠廣場不遠的一幢宅子裏度過的。那時候的翡翠廣場還不似現在這般繁華,不到三百平方米的場地,夜裏燃著一些煤油燈,木頭長椅上穿風衣的情侶擁吻,對麵小小的天主教堂裏傳來鍾聲。父親說,這一切都像是書裏所寫的舊維多利亞時代的光景。


    然而森羅並沒有見過,隻是聽父親描述。她整日住在幽深的大宅裏,和書、小提琴以及帕格尼尼為伴。「外麵」這個概念,自她八歲以來就停止更新了。森羅覺得自己就像某種植物,隻需要一些陽光、水分和空氣就能活下去。


    陳駱就是在她十八歲那年突然闖入的,帶著一種蠻荒般的熱情。


    那是一個下午,森羅在院子裏看書,忽然,攀在柵欄上的藤蔓晃動,一雙手撥開了藤蔓,緊接一張臉露了出來:「餵……」


    森羅嚇得一聲尖叫,扔下書就往屋內跑。這突如其來的打擾讓她整整一周不敢再出門,直到父親再三向她保證,絕對沒有任何一個人能過翻過高高的鐵柵欄闖進來。


    陽光很好的一個下午,森羅終於再次鼓足勇氣去了院子裏。坐下十分鍾,她聽見有什麽敲擊鐵欄杆的聲音,嚇得汗毛倒豎,驚弓之鳥般騰地起身。


    藤蔓後麵傳來一道清亮的男聲:「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隻是想跟你道聲歉,上次我不是有意嚇你的,我們在打羽毛球,球飛進了你家院子……」


    森羅雙手緊抓著藤椅的扶手,後背和額上冷汗涔涔,一隻無形的手攫住她的喉嚨,讓她無法開口。


    男生沒走,或許是沒聽見森羅出聲,他有些尷尬,聲音也低下去:「真的……就在你院子裏的葡萄藤下。」


    男生走了以後,森羅小心翼翼地走去葡萄藤下,果然在那兒發現了一個羽毛球,像一隻白羽的小鴿子棲在草叢中。


    她把那個羽毛球卡在柵欄的縫隙裏,兩天後發現它不見了,興許是男生拿走了,她不敢肯定。


    再見到男生,是在一個雨天,她站在簷下拉小提琴,聽見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她警惕地退後一步,背靠著門廊。那腳步聲停下了,片刻,柵欄外響起男生的聲音:「很好聽,是什麽曲子?」


    森羅不知道為什麽選擇了開口,小聲地說:「帕格尼尼……《a小調隨想曲》。」


    「你說什麽?我聽不見。」


    森羅張了張口,沒再出聲。


    男生又問:「我這兒有蛋仔餅,你吃嗎?」他沒等到森羅回答,便笑說,「給你放在這兒了,你自己過來拿!」一陣腳步聲遠去,消失在雨聲中。


    蛋仔餅還是熱的,用塑膠袋封得嚴嚴實實,沒漏進去一點雨。抹茶口味,鬆軟可口,那個煩悶無趣的夏天,於是有了特殊的意味。


    此後男生常來,大概是知道她容易受驚,從不露臉,就坐在被藤蔓覆蓋的柵欄外,一邊信手用野草編一些小玩意兒,一邊同她講外麵的事。


    「你叫什麽名字?」


    森羅小聲地說:「森羅……萬森羅。」


    「好聽,森羅萬象。我叫陳駱,耳東陳,駱駝的駱——你騎過駱駝嗎?」他話題跳躍,森羅時常跟不上。他也不在意,就和她講曾經在沙漠裏騎駱駝的事。


    道家講「森羅萬象」,是天地,是日月,是星辰,是陳駱口中的萬丈黃沙,大江大河。她徒取其名,隻有這方寸地方是她的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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