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不得不再度靠近櫻桃,這一次,龍毫不遲疑地用尾巴無聲地撕碎了鬆鬆垮垮的布袋。龍終於看到了潔白瑩潤的果肉,又如枝頭上凝結了晨霧、剝了殼的鮮嫩荔枝。明明晨霧和果肉是都涼颼颼甜絲絲的,但龍仍舊覺著口渴難忍,並非飲水能夠解決的口渴,龍甚至疑心自己患了病。


    龍貪婪地舔著櫻桃果肉,幾乎是本能,龍意識到櫻桃的果汁能夠緩解焦灼的症狀。但在他快要舔果汁的時候,少女醒了。


    她還以為自己是在夢中,直到被龍舌的溫度喚醒。龍金色的豎瞳此刻有種不一樣的意味,散發著危險的訊號。遲鈍的反應神經終於開始運作。


    少女忽然發覺,原來龍並非將她當作寵物,至少她不會用舌頭去舔自家的貓。


    和這個意識同時覺醒的,還有她內心的危機感。但人在麵對難以戰勝的龐然大物時,恐懼感會使神經麻痹,手腳俱軟,無法行走。櫻桃如今就是這種狀態,她驚恐地看著越來越近的龍,被龍的尾巴捲起,拉到盤起的龍的身軀上。


    龍鱗是黑色的,表麵上仿佛鍍著一層淡淡的光華,有種令人臣服的威嚴感。美麗,不似凡間之物。櫻桃觸碰到冰冷而堅硬的龍鱗,忽然察覺到一絲微妙的不對,在龍尾捲住她抵達的前方,有兩個與她差不多高的濃紫巨物。


    隱隱約約的想法在腦海中凝結成型,櫻桃不敢確認。


    她終於醒悟,原來龍抓她來,並不是為了如圈養寵物一樣養著她。


    她險些成為龍的食物。


    而此刻,櫻桃寧願成為他的食物。


    龍低頭,巨大的陰影籠罩著她,龍朝她露出了森寒、鋒利的牙齒。


    從這個蠻荒星球上醒來、並在龍的庇佑下安穩生存到如今的人類少女,終於聽到主人的聲音。


    低沉、充滿磁性的男聲。


    「吃掉。」


    先前被她奉若神明的龍,下達了第一個命令。


    不容拒絕。


    第4章 謊言


    13


    院裏的孩子,過的並不像宣傳上那樣美好。


    哪怕在櫻桃考上大學的時候,曾經和人親親密密地合照,笑靨如花。


    一群很難得到正確教育、缺少父母關愛的半大孩子們在一塊生長,能夠長正是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情,而長歪則變得順理成章,比春天的種子發芽還要自然順利,


    櫻桃小時候忍受過無數次來自「兄長姐姐」們的拳打腳踢,她曾在寒冷的冬天用長了凍瘡的小手為他們洗衣服,也曾經在炎熱的夏天將他們的被褥拿出來晾曬。發育期,櫻桃拿磚頭砸破了企圖鹹豬手的男人,也曾毫不留情地在「姐姐」試圖猥、褻她的時候死死掐住對方脖子。


    饒是如此,在接受採訪的時候,她仍舊會笑眯眯地麵對鏡頭,溫和地說感謝苦難,感謝院長以及其他人的照拂雲雲。


    平靜到如同孤兒院真的如此幸福美好,兄慈弟恭,姐妹和諧。


    那些願意也隻願意感嘆苦難中的感情如此真摯淳樸的人,不會知道這些;正如那些欺負過她的人,永遠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突然食物中毒、在醫院中接受洗胃。


    拜如此強悍的生長環境所賜,櫻桃早就知道那些正確或者不正確的知識,她也不介意為了生存而暫時拋棄所謂的自尊。


    但是——


    櫻桃曾經養過兩次寵物。


    一次是貓,另一次是隻小倉鼠。


    前者在她決心參加「冰雪計劃」的時候被送到朋友處養著,她希望對方能夠好好地照顧它;而後者,則是越獄而逃,杳無音信。


    小倉鼠的爪子是粉粉的的,毛髮絨而漂亮。櫻桃餵過它吃香蕉,那香蕉比倉鼠要大很多,兩隻小爪子抓住香蕉,嘴巴完全塞不下,隻能一點一點地往下啃。


    現在櫻桃和倉鼠的狀況差不多,區別在於她不能啃,龍也不可能允許她用這種方法。


    櫻桃認真思考了兩秒鍾,陷入茫然。


    她不知道該怎麽告訴龍,他們具有物理上的生殖隔離這種事情。


    14.


    龍顯然有些不耐煩了。


    他先前沒有嚐過這種感覺,漫長的孤寂令他也無從得知正確的知識,一切都依靠本能。


    就像他一開始捉來櫻桃,也是本能。


    先前是龍單純地想要吃櫻桃,現在也是單純的想要她做。


    至於為什麽,怎麽做這種事情,就超過了龍的認知範圍。


    孤身生活了近兩百多年的龍,不可能具備人類的情感,更不可能會產生所謂的因愛而做。在發熱期初級階段,他隻比野獸多了一點點理智。


    於是尾巴強行收緊,在保證不捏斷她腰的同時,無法疏解煩躁感的龍硬生生地將她按到那兩根與她一般高的柱子上。


    龍用低沉的聲音再度命令她:「吃。」


    會死的吧,櫻桃想。


    她被迫抱住,比她的腦袋還要大,就像冰冷的石柱,不,不是石柱,也不是涼膩的鱗片,更像是快要爆發的火山。不,也不是火山,火山不會有凹凸不平的肉刺,宛若猙獰、崎嶇不平的石頭。


    龍顯然不喜歡她這樣磨磨蹭蹭的動作,更不滿意這個渺小如螻蟻的東西隻抱住一根柱子。尾巴強行捲起櫻桃的腰,生生往下拖拽,不過兩下,對方爆發出刺耳的悲鳴。


    沒有辦法,沒有用處,從頭到尾都是飲鴆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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