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最後在京郊的花林停下,傅知寧剛扶著老夫人下馬車,便有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老夫人。」


    傅知寧下意識看去,便看到一個模樣清俊的男子,正站在花樹下,一身儒雅清貴之氣,竟有幾分像從前的百裏溪。她心下一頓,又扭頭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一笑:「這便是我同你說的,吳傾。」


    說話間,吳傾已經走到跟前,對老夫人拜了一拜後看向傅知寧:「這便是傅知寧傅小姐吧?」


    「吳公子好。」傅知寧微微福身。


    吳傾頷首,接著看向吳老夫人。


    「看我做什麽,帶知寧去散散步啊。」吳老夫人笑道。


    吳傾答應一聲,詢問地看向傅知寧。傅知寧笑笑,跟著他慢悠悠地往花林裏走。


    吳傾不怎麽說話,傅知寧也不會找話題,兩個人隻是靜靜走著,始終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馬上便是五月了,天氣已經徹底熱了起來,枝頭鮮花怒放,比葉子更多。


    傅知寧看著路邊美景,一時間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便忍不住偷看吳傾一眼。


    在看到第三次時,吳傾突然開口:「傅小姐家旁邊,似乎也有這樣一大片花林?」


    「……嗯,有四種花色,春夏秋冬都有繁花盛開。」傅知寧回神。


    吳傾唇角浮起一點弧度:「真好。」


    然後就沒有話了。


    傅知寧又看他一眼,不知為何有些悵然。


    兩個人走了一圈後,在即將離開花林時停了下來。


    「傅小姐不喜歡我對嗎?」他是難得的坦然。


    傅知寧頓了頓,麵露尷尬:「吳公子言重了。」


    「但應該也不討厭我。」吳傾輕笑一聲。


    傅知寧聽出他有未盡的意思,不解地看向他。


    「不討厭便好,今日隻當是交個朋友,傅小姐不必有壓力。」吳傾落落大方,有君子之姿。


    傅知寧反而生出些許愧疚,但也隻能說一句抱歉。


    說開之後,兩人再交談也都隨意許多,吳傾唇角微揚:「方才傅小姐一直打量我,可是我臉上有什麽東西?」


    沒想到他會直接問出來,傅知寧有些窘迫:「我是覺得你很像一位故人,多有冒犯還望見諒。」


    「傅小姐的這位故人,能叫傅小姐這般念念不忘,定然是個極好的人吧。」吳傾順著她的話問。


    傅知寧微微頷首,半晌說了句:「他確實很好。」


    吳傾聞言,便沒有再多問。


    因為這突然的交談,兩個人又在花林裏站了片刻才出去,吳老夫人正坐在樹下賞花,瞧見二人來了也不多問,隻是笑著朝傅知寧招手。


    傅知寧立刻上前扶住她,兩人同時看向吳傾。


    「孫兒打算去一趟書局,買些筆墨回去。」吳傾主動道。


    吳老夫人微微頷首:「那你便去吧,知寧再陪我走走。」


    這位吳老夫人在幾房中威望甚高,也是孫輩們最親近的祖母,吳傾聞言頓時有些無奈:「您腿腳不好,太醫說了不讓多走動。」


    「管家的小子,」吳老夫人啐了一聲,「我不過今日走走罷了。」


    在吳傾麵前,吳老夫人更像個老頑童。


    吳傾拿她沒辦法,隻能扭頭看向傅知寧。


    「我會好好照看老夫人的。」傅知寧忙道。


    吳傾微微頷首:「那便有勞傅小姐。」


    說罷,他鄭重道別,這才轉身離開。


    一老一小目送他遠去,直到他的背影突然消失,吳老夫人立刻扭頭:「如何?」


    傅知寧尷尬一笑:「吳公子很好,隻是我們不合適,叫您失望了。」


    「哪裏不合適?」吳老夫人追問。


    傅知寧噎住了。


    平心而論,吳公子哪都好,他英俊、禮貌,擅讀詩書,態度溫和,莫說是相比之前那些人,就是滿京都城,也找不出幾個像他這般品貌雙全的男子。


    可她就是覺得不合適,說不出的不合適。


    老夫人看到她這副表情,一時有些好笑:「再見幾次,說不定就對上眼了呢?」


    傅知寧抿了抿唇,想說不太可能,可又怕吳老夫人問她為何不可能,忍了忍還是沒有說話。


    散完步,回去的路上,馬車裏靜極,吳老夫人突然笑道:「知道麽,我是二十五歲才嫁了吳閣老。」


    傅知寧驚訝地看向她。


    「在那之前,我也是不知想找個什麽樣的,隻覺成親生子是世上最無趣的事,就連閣老,我第一眼也沒相中,可日子一久,又覺得他也算不錯,慢慢地也相守了一輩子,」吳老夫人眼角堆滿皺紋,眼底一片慈心,「所以呀,別覺得太有負擔,若是不反感,便再接觸試試,說不定就喜歡了。」


    傅知寧幾乎要被她說服了,可心裏總覺得哪裏不對。


    吳老夫人睨了她一眼:「你呀,就是沒動過情,所以不知自己該找個什麽樣的,不著急,先別忙著切斷所有可能,萬一再見幾次,便喜歡了呢?」


    傅知寧沉默許久,驀地又想起了百裏溪。


    ……她近來是怎麽了,竟然總是想起他,難不成被他幫習慣了,連擇婿的事都想他幫忙拿主意嗎?


    當晚,司禮監。


    百裏溪坐在桌案前,日復一日看著枯燥的奏摺。


    最後一本批完,桌上燭台也掛滿了晶瑩,他抬眸看向心不在焉的劉福三:「如今京都局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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