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魔鬼!他竟然把那個看起來就很重的行李箱扔過來了!


    事後,師父帶著頭上腫起個大鼓包的我去了他借住的混血女郎家中。


    說到這個,其實我還是不太能理解。


    你說這麽多的女人,有一個算一個,為什麽在得知了師父早已有了個我這麽大的女兒後,非但沒有甩他一個愛之深恨之切的耳光轉身就走,反而看他的眼神比之前還更要熱切了?


    而且那熱切中還帶著濃濃的憐愛?和崇拜?


    她們這到底都腦補了些什麽啊?


    怎麽帶著個大拖油瓶的離異男人這種設定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魅力加成嗎?


    房間裏還殘留著濃鬱的酒味。


    混血女郎帶上房門,貼心地為我們這對多年未見的「父女」留出了獨處。可能自己也知道這種隔夜的氣味不好聞,師父徑直地走過去,推開窗,放進了潮熱中裹挾著些許海腥味的新鮮空氣。


    然後在微拂的風中,靠到窗邊的牆上,從大衣的口袋裏摸出一根煙點上,裝模作樣地問了下我的近況,以示關心。


    這個簡單,一句話就可以概括。


    「師父,我又又又失戀了。」


    師父這才紆尊降貴,賞了我個眼神。


    「還是那個要繼任書人的小鬼?」


    「這還能是別人的嗎?」我義正辭嚴,「我這張臉看著就不像那種會移情別戀的人吧!」


    「怎麽,還看不起移情別戀了?有什麽不好的,你們兩個笨蛋內部消化一下不就挺完美的,也算是對廢物的回收利用了。」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提出這種驚悚建議的師父:「您的意思是,讓我和亞連……」


    「沒錯。」師父矜持地頷首。


    「——亂倫?」我慢了一拍地接上。


    師父:「……」


    師父叼在嘴裏的煙啪嗒一下又掉了,他俯身撿起來,摁在菸灰缸裏,然後木著臉環視一周,抄起床上的釘珠枕頭就砸了過來。


    這種程度對我來說完全就是小意思,我敏捷、熟練、又嘚瑟地躲過。


    結果下一秒,哢嚓一聲,斷罪者那黑洞洞的槍口就懟到了我的腦門上。


    ……幹嘛呀,你說砸東西我們就從一而終一直砸東西,中途換攻擊方式什麽的,多不專一啊!


    嗯?話說這是保險被拉開的聲音嗎?


    等等,子彈上膛就太過分了!


    「……行了,說說吧。」


    一番愛的教育過後,師父往床上一坐,重新點起一根煙。


    而腦門又被懟出個大包和之前那個剛好左右對稱的我呈東洋跪坐式,老實無比地把之前64次的英勇事跡毫不添油加醋地講了一遍。


    「……連個毛頭小子都搞不定,到外麵別說是我的弟子。」


    好的,爸爸。


    但表麵上肯定不能這麽叫,於是我頓了頓,從行李中翻出驅魔師專用的小筆記本,一臉求教地望向師父:「那以您的經驗,接下來我要怎麽做才能力挽狂瀾扭轉現今的不利局勢呢?」


    師父以一種相當一言難盡的表情望回我。


    半晌,放棄了似的吸了口煙。


    「你一直這麽上趕著,能搞定才有鬼,」師父呼出煙霧,他的音色本就低醇渾厚,刻意放緩後,更顯得聲音慵懶而富有磁性,「好女人是沒那麽容易被得手的。」


    「欸?可是您每次不是過去說句話就……」


    「一般人能和我比嗎?」


    好吧,這熟悉的自——自我認同感。


    「臉很重要這點就不用我多說了,長相和性格,至少要有一樣拿得出手,而你這樣的,就屬於那種……」


    「兩樣都拿得出手的?」


    「兩樣都可以直接放棄的。」


    我:「……」


    要不是我現在有事相求。


    「聽好了,」師父用食指和中指夾著香菸,表情深沉,「當硬體條件不夠出色的時候,要想達到目的,就要學會從其他方麵入手。」


    「其他方麵?」


    「性格傾向、思維方式、興趣喜好,無外乎就這麽幾點,投契——投其所好總懂吧?」師父漫不經心地說,「這不就是你以前最……」


    因為要記筆記,師父特許我挪到了桌子那邊。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離得遠了,師父說的最後一句我沒太聽清。


    我抬起頭,不確定地問:「什麽?」


    「什麽什麽?」


    「您剛才說我以前……什麽來著?」


    「耳朵出毛病了?我什麽都沒說。」菸頭的紅光閃灼著,師父探手往菸灰缸裏一彈,輕描淡寫地否定。


    ……難道真是我出現幻聽了?


    然而還不等我細想,師父便一眼瞥了過來:「都記下來了?」


    也不知道師父到底在急什麽,我這邊剛一點頭,他那邊便叭叭叭地又開始了。


    我隻好暫時把疑問拋到腦後,埋頭刷刷刷地記了起來。


    不過沒想到師父這人雖然態度上不怎麽樣,說的內容倒都挺像那麽回事的。


    我如同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時連記帶消化,忙得太認真,以至於過了半天才發現,師父已經好一會兒沒說話了。


    我疑惑地抬頭望過去。


    日輪垂西,溶金般的餘暉順著敞開的窗戶灑進來,師父的臉,在徐徐繚繞的金紅色煙霧的背後,不知怎麽,竟有些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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