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神明,他們太需要一個能給予營地希望的人了。


    「老者!這些裝配——他沒用我們的裝備!」駐守士兵快步跑來。


    小艾一愣,奪過一條綁帶仔細看,上麵標著編號,正是她剛剛拿給顧衍的。


    可他從軍備處出來,身上明明是完備的裝配!


    這些又是什麽!


    遠處,顧衍甩出抓鉤,耳邊風聲呼嘯,盪過斷裂的高橋,順著鉤鎖攀爬,來到暗處的一段踏板。


    他要先觀察一下入侵者——帝國的行動。


    營地士兵有組織的分散開,攀附在各種聳立的高樓架橋,一個個黑影迅速向上空靠近,而入侵者擺有陣型的巨大的懸浮艇還在高樓上空穩步前進。


    既沒有炮火攻擊,也沒有放下軍隊,隻有為首銀白艦體的流暢外表隱隱閃過流光,慢慢變成展示屏幕,顯露清晰的畫麵。


    聯絡器中傳來營地某個士兵嘶啞的驚呼,他認出了艦體投影上狼狽不堪的人。


    這聲呼喊好像打開了什麽開關人群瞬間亂成一團,從不可置信,變成恨意滔天。


    直到統領出聲嗬斥。


    那些被束縛著跪在地上,狼狽不堪的人們,是營地人被俘的同胞,也是他們某個人的親人朋友。


    而帝國發言人忽然走上前,擋住了屏幕大家看向俘虜的關切目光,虛偽的說著套話。


    他嘴上說著希望營地不要做無謂的抵抗,避免不必要的犧牲,又毫不掩飾惡劣的態度,根本不把這個世界的人看作同類。


    帝國那些人現在都離不開這個世界,援兵也進不來。可能是不幸,也是萬幸,帝國的王與他們同在。


    鏡頭轉動,高抬,顯露出高高座椅上,一閃而過又極其顯眼的人影。


    顧衍眼前的一切都混沌起來,劇烈的情感波動幾乎剝奪了他的理智,他恍惚的扶住額頭,卻沒時間去想剛剛的情緒屬於誰,他又為何感同身受。


    因為又是一聲哭喊,幾乎刺破耳膜,之間畫麵中,俘虜模樣的男人被帝國人一腳踩趴下去,口鼻不斷溢出鮮血。


    隨著簡單的一聲槍響,已經被折磨到失去反抗力氣的人,輕易地被殺死了。


    並通過這塊屏幕,被他的同胞注視著。


    這是帝國屢試不爽的招數,直麵死亡的無力感,會讓信仰薄弱的人動搖內心,無法擁有神力,再以利誘之,這類人很快就倒向帝國。


    因為曾在無數次進攻中嚐到過甜頭,所以,他們已經習慣在進攻前當著其對方的麵,大肆屠殺被俘的人,以此動搖心智。


    這次碰到了比較硬的石頭,他們進攻老者的營地快半個月了,那微弱的神力屏障將他們牢牢護著,竟沒有絲毫進展。


    聯絡器,營地士兵哽咽著低聲咒罵,但卻沒人指責他,統領哽咽著下達出擊命令的那一刻,顧衍也聽到了林楠冷淡的嗓音。


    林楠:「沒用的。」


    顧衍微愣,但他什麽都沒問,安靜的站在那。


    似乎察覺出自己過於冷酷,林楠操控飛艇沖入黑霧,低聲解釋道:「那裏麵,沒有生命。」


    顧衍握緊刀柄。


    炮火呼喊聲連天,哪怕帶著防護煙塵也刺鼻得很,讓顧衍有種不好的預感。


    營地想要奪回同胞的屍體,他們會頂著懸浮艇的機械攻擊,前仆後繼,義無反顧。


    顧衍神色冷凝,逆著人流反身趕回營地。


    老者正領人正給重傷人員治療,看到顧衍回來,雖然驚訝,但也沒多說。


    「聯繫所有人撤退,遠離那些——」顧衍語速飛快,不著痕跡的停頓了一下,「入侵者的軍艦。」


    「你有什麽想法?」老者看著顧衍的目光難以克製的流露出一絲期盼,就像最誠摯的信徒,在向他的神靈祈求禱告。


    「這是陷阱。」顧衍直言不諱。


    屍體是引誘營地送死的誘餌。


    那些人早就死了,放出來的不過是錄像。


    顧衍想起當初聖芒與sat研製出了滅絕人性的「藥劑」,來作為神藥的替代品,戰爭到來,反抗軍有神靈庇佑,而帝國,除了那些收效甚微的治療倉,他們隻能依靠「藥劑」。


    「藥劑」的原料,隻能用人的血肉去填補。


    這個世界的人雖然與帝國人樣貌相似,但對帝國來說,他們隻是擁有一些智慧的牲畜。


    躺在簡陋的醫療床上痛苦掙紮的士兵聽到了顧衍的結論,他們紅著的眼睛反駁顧衍,情緒越來越激動,感染了其他的傷患。


    如果那些人真的早就死了……


    他們更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顧衍看著他們,眼底流露出一絲偏向於憐憫的正向情感。


    「我會將那些懸浮艦體解決,你們不要離開這道屏障。」


    這裏都是信奉著「神明」的人,如果顧衍沒有到來,沒有撐開屏障,這裏會是什麽下場……


    善良,竟然會成為傷害自己的武器。


    晴空白雲早已消散,被黑壓壓的陰雲取代,懸在頭頂,砸在心上,壓的人喘不過氣。


    大片灰撲撲的霧氣遮蓋了每一個角落,失去生機的世界連廢墟也不如,到處都是死亡的氣息。


    經過數不清的輪迴,林楠自以為找到了逃避痛苦的方法。


    無視,又或者說,是逃避。


    隻要不把血淋淋的傷口剝開,用力挖得更深,他可以裝作一切都不存在,來粉飾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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