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聖上心思深沉,僅憑唐晏那小小的伎倆,怎麽可能輕易顛覆朝堂?韓纓心裏清楚得很。他要以二皇子的死來鋪平自己榮寵至聖的權臣之路。當晚,韓纓便把唐晏的計劃密報給皇上。


    聖上讓他配合二皇子演這齣戲,將有反叛之心的賊子一網打盡。


    唐皇坐於高位之上,眼神如鷹,銳利非常。


    「唐晏意圖謀反,罪大惡極!奪敕皇子身份,押入大理寺,等候審問。一幹亂臣賊子抄家斬首,誅九族!朕絕不輕恕。」


    一連串的反轉打得大臣們心驚肉跳,懵頭轉向。唐皇城府之深,行事之狠絕,給他們留下深深的心理陰影。想必唐皇在位之日,再無人敢起小心思。


    喻安卿在角落內,把這一切看在眼裏。


    他早已看清唐皇狠毒的行事。調查奚無記時,他從船夫那裏得知先太子一家死亡的真相:幕後之人就是唐皇。


    成王敗寇,為了皇位,他的父親可以不顧兄弟之情,也可以拋棄親子,無所不用其極。


    ……


    鬧劇結束,太子白著臉安撫受驚的朝臣,韓纓指揮著侍衛們處理後續。


    他餘光瞥見喻安卿,掛著事不關己的冷漠臉,那一身深翠朝服稱得他身如青竹。仿佛他人都是沉浮在世俗權力的醃臢人,唯有他孤傲冷然,脫俗於凡人之上。


    韓纓咬了咬牙,不甘、痛心,混合著永遠得不到的渴望,攪得他心如刀絞,痛得喘不過氣來。


    他整了整紫蟒侯爺官服,踱步走到喻安卿麵前,勾起唇角:「我沒有反叛,讓你的暗閣毫無用武之地,你很不甘心吧。」


    喻安卿露出似有若無的嘲諷笑意:「你想得太多。功名利祿於我而言,過眼雲煙而已。」


    「你是皇子,自然可以說得高高在上。」


    韓纓眼神裏閃過一絲複雜的眼神,嗤笑道,「在知道你是皇子後,我便知曉我不可能鬥得過你,也永遠得不到程深墨。」


    事情鬧到這般地步,唐皇決不允許皇子的人再與旁人有糾葛。他再怎麽糾纏,已然無果。


    「良薑已然是我的了,你的自知之明來得晚了些。」喻安卿無甚表情地闡述事實。


    韓纓臉色變了又變,種種情緒歸於平靜。


    他嘴角一咧,湊近喻安卿耳邊,輕聲道「我得不到阿墨,你也休想得到。我們三個人,誰也別想得到幸福。」


    喻安卿平靜的臉終於有了起伏:「你什麽意思?」


    「前夜,我把程深墨送出了宮,天大地大,你怕再難尋到他。我找到程深墨,告訴他可以離開你時,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喻安卿啊喻安卿,你和我又有何區別,不都被阿墨棄之如敝屣?哈哈哈哈哈哈……」


    韓纓大笑著,好不得意。


    喻安卿內心一慌。


    對於韓纓忠君不二的表態,唐皇並沒有完全放心。禁軍圍宮這齣戲上演時,暗閣及北衙的人已在喻安卿的安排下,埋伏各處,隨時準備出手,以防韓纓反水。


    這幾日他一直忙於部署,沒有回如菊宮。他內心著急,不欲於韓纓糾纏,匆匆撂下話:「今日,皇宮禁軍悉數為你調動,皇上會有何感想?伴君如伴虎,聰明反被聰明誤,這兩句諺語,我送給你。」


    韓纓內心大浪拍岸,久久未能回神。


    喻安卿回到如菊宮。翠蓮和夜巒身中迷藥,昏睡不醒。


    他和程深墨的寢殿淩.亂不堪,屬於程深墨的東西沒得一幹二淨,唯桌上留有一封書信。


    紙上歪歪扭扭寫了幾個字:「分手,不想再見你,不要來找我。」


    幹淨利落是程深墨一貫的作風,好絕情的心。


    兩滴淚落在紙上,湮濕了墨跡。


    -


    二皇子入獄,右相滿門抄斬的消息傳到蘭坤殿,李貴妃悲慟萬分,動了胎氣,馬上要生了。


    消息第一時間被遞給了烏雅皇後。此時,她正與平樂公主商量著公主的婚事。


    烏雅啄了口茶水,吩咐道:「派最好的穩婆過去,務必保證貴妃』母子平安』。」


    最後四字咬得極重,太監霎時明白皇後的意思,回道,「娘娘放心。」


    平樂有些擔心:「父皇的子嗣不豐。萬一……」


    「平樂,皇家人沒有真感情,你要記住這句話。」


    烏雅皇後手指摳動佛珠,漫不經心地說道。舊佛珠送給了程深墨,新佛珠剛上手,頗為澀糙。皇後時常放在手心盤玩。


    平樂微微頷首,牢記在心。


    「安卿哥哥能了卻一樁心事了。」


    平樂頓了頓,有件事想要聽聽母後的看法,「父皇正與欽天監商量吉日,準備正式恢復安卿哥哥的正統身份。安卿哥哥素來得父皇喜愛,又手握暗閣。以後的皇宮想必也極為熱鬧……」


    烏雅抬起頭,望向殿外。寒冬臘月,偌大的庭院枝椏幹枯,到處灰土土的,沒有生氣。


    但天色卻是晴好。春天終究會來,不是嗎?


    「他與我們不同,他不屬於皇宮。貴妃一死,他也自由了,你無須擔憂。」烏雅口吻溫柔。


    素珠,素珠,你執意出走,定是見過了春日。你的孩子很好很好,他會替你看到更多的春景。


    -


    臘月二十八,江南水鄉的一座小城。天多細雨,陰寒得緊,街上行人匆匆。


    程深墨低眉耷眼,裹了裹厚實的青色棉長袍,心情極差。剛才他被尋急診的富人家趕了出去,半分診金沒給不說,連他的傘也沒還,害他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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