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鴻遠收斂了點笑容,將茶杯輕輕歸置回桌上,嘆了口氣,說:「兒子,你不該這樣和我說話。」


    展航微微頷首,眼神不善地注視他:「我說過,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係。」


    「你非要這麽說,是覺得自己很幹淨?」展鴻遠開玩笑般審視他:「你是我養大的,我花在你身上的錢也不少。」


    展航半步不讓:「我也說過,你可以把這些年花在我身上的錢一筆一筆算出來,我會全部還給你,包括這個姓。」


    展鴻遠沉默片刻,看向他時眼神略顯憂鬱:「兒子,這麽久不見,我還以為你會對我稍微恭敬一點.......你是大明星,在那麽多人麵前都能和和氣氣的,怎麽到了自己爸爸這,就沒個好臉色?」


    「你配嗎?」展航瞭然道:「噢,是因為有外人,你不裝一裝就不自在。」


    趙愷樂聽明白這個外人指的是自己,當即一哆嗦,警惕地看著展鴻遠,緊張地咽了下口水。


    他發現展鴻遠的氣質完全變了,笑的時候很溫和,就是個人畜無害的中年紳士,不笑的時候簡直和展航發脾氣時一模一樣,隱隱透出一股暴戾和偏執。


    「展航,為什麽你總覺得爸爸是來害你的?」展鴻遠垂著眼,手間擺弄一個精緻的小茶具:「爸爸要是真想幹點什麽?犯得著這麽拐外抹角嗎?」


    門口傳來女人低低的嘆息,她站得不遠不近,適時地解釋道:「展航,你爸爸隻是想緩和跟你之間的關係,絕對沒有別的用意......」


    展鴻遠微微一抬手,製止了她的勸解,麵無表情地看了展航一會兒,繼而沉聲說:「我就你這麽一個兒子。」


    展航仿佛覺得十分好笑,看著他搖了搖頭,冷冷道:「展鴻遠,我不信你,別再用這種方式和我扯上關係,咱倆井水不犯河水。我答應過我媽,等你死了我來給你送終,其他的你想都不要想。」


    聞言在場的兩個外人都震驚了,他們怎麽也想不到展航會當著親爹的麵說出這種忤逆不孝的話,當即都一臉緊張地看向展鴻遠。


    展鴻遠果然額角青筋微漲,伸手便給了展航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得展航偏過頭去。


    趙愷樂嚇得險些喊出聲,忙伸手護在展航身前,生怕展鴻遠一激動又扇第二下過來。展航卻毫不在乎,眼神譏諷,仿佛對激怒展鴻遠這件事樂此不疲。


    展鴻遠怒道:「滾。」


    展航冷笑一聲,領著趙愷樂大步流星地離開。


    一路到車前,趙愷樂追著給他戴上了墨鏡,又拉過他的胳膊檢查了一下他臉上有沒有印子。


    展航仿佛終於發泄完了憋了一天的火,心情舒暢地沖他一挑眉。


    趙愷樂一臉無語,心道有病啊!挨了一巴掌還笑呢!都不知道躲的嗎!


    第104章 往事


    回了家,趙愷樂去弄了個熟雞蛋來給展航敷臉,那一巴掌不輕不重,但也在他臉上留了紅痕。


    「平時話這麽多,怎麽現在一句也不問了?」展航盤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詢問對坐的趙愷樂。


    趙愷樂說:「我平時也不敢啊........」


    「我看你現在敢得很嘛。」展航伸手掐了掐他的臉,挑眉問:「覺得我特別不孝順?」


    「沒有。」趙愷樂臉上微紅,心道你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的幹嘛啊!


    展航收了手,任他拿著雞蛋在自己臉上揉來揉去,慢吞吞地說:「我小時候是跟著我外公長大的,我跟我爸媽都不親,隻跟我外公親。」


    趙愷樂想起他說過自己老家在北方,上初中了才來的南方之類,於是瞭然地點點頭。


    展航不滿地說:「你倒是問吶。」


    「.......」趙愷樂配合地問:「那,那你外公現在多大年紀了?」


    展航說:「我上高中那會兒就走了。」


    趙愷樂小聲道:「........對不起。」


    好想穿越回剛才一頭杵死。


    「我外公就是個老兵。」展航不甚在意,顧自說:「你記不記得《利劍》裏麵十三連那個勤務兵的劇情線?跟他當年在部隊裏還有點兒像,我看劇本的時候就覺得這部分挺真實的,這部劇的質量應該差不到哪去。」


    趙愷樂點點頭,認真看著他,聽得專注。


    「你大概能想像他是一個多正派的人。」展航說:「他一直看展鴻遠不順眼,但是我媽不愛聽他的,執意要嫁,後來我出生了,長到兩歲多,外公怕展鴻遠帶歪了我,就和他們兩口子商量把我接回去養。」


    趙愷樂疑惑地蹙了下眉:「你媽媽同意嗎?」


    「她當然同意。」展航略顯無奈地說:「她生我的時候才十九歲,自己都還沒長大,稀裏糊塗就把我生下來了,有人肯從她手裏接過一個大麻煩,她高興還來不及。」


    趙愷樂聽得一頭黑線,心想原來還有這種媽媽的嗎。


    展航:「有我之前,展鴻遠還不敢明目張膽地耍壞,我出生之後,他覺得自己有籌碼了,慢慢原形畢露。馮碧琴傻,什麽東西都往她男人手裏送,我外公可不傻,但是他老了,膝下又就馮碧琴這麽一個女兒,說不得罵不得,更打不得,隻能慣著。」


    回憶中,那個夏天依舊熾熱,聲聲蟬鳴沿著光陰的軌跡傳來,叫醒了趴在作業本上午睡的男孩。


    他坐起身來揉了揉眼睛,低頭看眼作業本,驚奇地發現自己居然一筆沒動——看來是在夢裏寫了那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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