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椿生就覺得難以下咽,很想問問她為什麽笑,為什麽笑著跟人打招呼,為什麽這麽晚回來,去哪裏了,是不是很開心。


    離婚不是最難過的事情,最難過的事情是你離婚後,如何去麵對自己的內心,你怨恨或者是暴躁或者悲傷,沒有任何人幫你,你得自己客服,自己內心跑馬一樣的,他很想笑著跟她打招呼,想說一句,真的就一句話。


    所以磨蹭到最後,不敢往後看的很明顯,覺得差不多了,知道她吃飯很快,剛端起來盤子走過去,就看見綠韭起來了,盤子倒掉,麵無表情從他麵前經過。


    沒看見他,裝作沒有看見他。


    推門出去,綠韭就冷笑,是你逼我的對不對,我旁敲側擊忍受多少次,小孩都有了,你還沒有站到我這一邊,你還是覺得二十多年的親情比我們要重要很多。


    其實理解,親情愛情可以並存,但是他家裏確實不能並存,以前不提,是覺得真的不能那麽去比較,逼著人去做選擇,這樣很殘酷,也很做作。


    你媽跟你女朋友落水救誰一樣的問題,很白癡,所以綠韭就等著,等到有一天,我覺得你真的會站在我這一邊了,真的到那種地步了,真的很成熟很長大了,我就可以直接撕破臉了。


    直接讓你站在我這一邊,她也是在謀劃,也不是白癡,前麵的忍耐也不是白白的忍耐,可是後來發現,還是輸了。


    她賭博一場,沒有賭贏,離婚收場,心裏接受起來很平靜,很容易理解馮椿生,但是情感上會怨憤。


    進辦公室,就很想哭一下,自己紙巾都準備好了,眼淚都滾下來了。


    電話又打進來了,又是單子,得去現場協調,人家不管你白天黑夜。


    沒有車啊,不會開車啊,你說自己叫車,在門口等著,等著等著就哭了,忍不住,眼淚呱嗒咕噠的,這個時候也不在乎有沒有人看見了,大中午太陽很曬,曬得人皮疼,還是哭,越想越哭。


    她覺得哭是一種常態,誰離婚了不哭啊,眼淚是有數的,哭著哭著就好了,一直忙到晚上,然後回家,回家進小區就開始哭,她不要鄭家善來接,家裏現在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陪同。


    看看,這是她的家了,以前的家不是了,不能不悲傷,她就站在電梯口哭,有人就挪開,到角落裏麵哭,哪裏越沒有人哪裏她就覺得很輕鬆。


    哭著哭著就抽噎,誰也不知道,擦幹淨眼淚就上樓,眼睛還是紅腫的,劉玥就當沒看見,趕緊拿筷子。


    「媽,我喝湯,我隻能喝湯,我外麵吃過了。」


    「吃的什麽?」


    「米線。」


    她故意講米線,故意提醒自己的,因為有一家米線,是兩個人認識的時候,一起去吃的,後來她覺得很有紀念意義的地點,眼眶有點熱,扭過頭去,「我換衣服。」


    劉玥就趕緊煮稀飯,今晚沒有準備,今晚是蔬菜湯的,綠韭現在就是沒胃口,吃不了有味道的東西,她隻能喝東西,喝點米湯,喝點玉米糊,最多吃個雞蛋白。


    換衣服給自己打氣,誰離了誰活不了,出來劉玥絮叨,「他沒找你吧,老閨女,咱們就是他再聯繫,也不要回頭了,不是個好男人,不能頂天立地,你不要對他有指望了,也別老想著這個事情了。」


    也不知道哪個字眼戳疼人了,綠韭眼眶還是紅的,端著碗喝湯的時候眼淚就往碗裏麵掉,聲音哽咽,她一字一頓,「是,跟我沒有關係了,他也不會再來找我,他個性就是那樣子的人,隻不過最後沒有選擇我,其實他很好,家庭觀念重沒有什麽不好的,我們不合適。


    媽,我要開始新生活,我會忘記他,我會很快走出來,我很堅強對不對,我一天比一天好,你有覺得我今天比昨天好嗎?」


    那樣的眼眸,那樣的悲傷,那樣的問,劉玥就恨了,她恨起來馮椿生,你站在她一邊不行嗎?你家裏人就那麽重要嗎?你輕重緩急分不出來嗎?


    「好,一天比一天好很多,明天你就忘了,今晚好好休息。」


    綠韭點點頭,是的,她得堅信,明天會狀態更好,她早晚會走出來的,真的,隻不過是早晚的問題,而且未來會更美好。


    不然日子這麽艱難,又如何撐著走下去呢。


    自立自強,她每天給自己打氣一萬遍,每時每秒都要這樣打氣,而且她要控製自己情緒,不要跟每個人哭訴,盡量不要去跟祥林嫂一樣,盡量的不要去那麽悲情,盡量不要跟個潑婦一樣,尤其是,盡量不要去關注馮椿生的生活了。


    劉玥晚上要跟她一起睡,趕都趕不走那種,就是要一起,然後睡前就要說馮椿生壞話,她吃了他的心都有了,她得給綠韭洗腦,說多了覺得綠韭就能這麽認為。


    綠韭很累,可是睡一覺起來,會突然醒過來,醒過來夜裏很安靜,一個念頭就會在心頭,這些年他到底愛自己多少,到底喜歡多少,有沒有真的愛過自己呢。


    開始那樣的愛,那樣的喜歡,現在還剩下多少,到底怎麽沒有的呢?怎麽一點一點消耗多少呢,閉著眼睛眼淚也會下來,然後就那樣一動不動哭,想累了,再睡過去,夜裏不知道幾次,早上起來還是家裏人希望的樣子,去上班。


    鄭家善就一定要送,你以前老公送,以後還有爸爸送對不對,我也不要你去考駕照什麽的,我能為你做什麽就做什麽,他就按照綠韭作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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