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沒有生命了。


    溫迪以前的頭髮很長,幾乎垂到腳跟。平時就梳起來盤在腦後,那場大戰前夜,她把霍爾叫到房間,說要給他續命,續得長長的,就算以後她不在了,他也可以活很久。


    那天她為了給他續命,耗盡了全力。


    霍爾幫她把被子蓋好,坐在床邊看了她許久,喉嚨裏噎了一句話,想說,可不知怎麽說。


    主人,如果您不在了,那我苟活著又有什麽意義呢?我該去追隨誰,又該去服侍誰,為誰獻出一切呢?


    後來主人消失之後,他用這僅存的幾千年,走遍了世界各地,想要物盡其用,把時間花在尋找溫迪這件事上。


    可直至生命快要結束,他都沒有找到。


    然後他遇到了奈亞。


    奈亞嘲諷他癡心妄想,還說溫迪不會再回來了。


    霍爾不明白,反問他難道不想把索伊救回來嗎?


    奈亞表示他一點都不在乎什麽狗屁哥哥,他在王座上待得很舒服,哥哥的死活跟他又有什麽關係?


    然後他抽身離開,走之前還把霍爾封印在原地。


    直至幾千年後,一場地震把他喚醒。


    有人告訴他,溫迪出現了。


    那時的他經過長久的封印,能力削弱得非常厲害,如果不是布萊助他一臂之力,他都無法完成那麽遠的路途。


    一路上他聽布萊絮絮叨叨,說起很多以前的事,興高采烈的。


    他才知道,在他沉睡的幾千年裏,布萊一直半睡半醒,用自己夢境的能力各種探索主人的蹤跡,每個經過他沉眠區域的人都會被他拉進夢境一番盤問。而且他從不氣餒,找得到自然最好,找不到也算好消息,至少沒找到屍體不是?


    結果等他們找到溫迪之後,溫迪已經變成了普通人類,忘記了一切。


    霍爾試了很多方式,想把真相告訴溫迪。


    可到了後來,他不太想說了。


    那個真相太過沉重,如果她知道了,要怎麽承受呢?


    但紙究竟是包不住火。


    讓她覺醒的人,居然是另一位小主人溫步。


    霍爾抬眼看向雲梯上的神殿,那裏安安靜靜的,按主人的思想,他們現在全都聚集在那裏。


    接下來,主人會有什麽指示呢?


    「霍爾哥哥,你不要皺眉了。」溫格突然說。「你看,是媽媽他們。」


    他抬頭看去,溫迪身後跟著四個人,她麵無表情,目光裏凝結著冷意,迎著陽光慢慢朝著台階下俯視而來。


    豐收女神,在各地都有不同的叫法,但所有的形象,全是迎著陽光慈祥地俯視眾生。


    可事實上並不是這樣。


    神明也有自己的生活,他們也會喜怒哀樂,大部分時候,並不會順應人類的希冀,每時每分都傾聽著信徒的苦楚。


    霍爾知道,自己的主人,這次真的回來了。


    有關三千年前的那場糾葛,也該來個了結了。


    溫迪看到了霍爾,他已經換上了嶄新的衣服,半跪著等待在雲梯下方。


    他的身邊是有樣學樣的小溫格,他也半跪著,但還跪不穩,小腦袋搖搖晃晃的。


    在溫步說出那句話的瞬間,她想起了很多事情,無數回憶像是潮水一般湧進腦子,她確認了自己的身份,豐饒女神。


    那個童話是真實的。


    她認同自己身份的瞬間,無數信徒的祈禱順著神廊傳到了她的靈識裏。


    他們已經等了她五千年。


    有這些祈禱的加成,已經足夠把她的能力在分分鍾裏提到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她能夠聽到大洋對麵蝴蝶撲翅的聲音,看到穿越無數時間和空間裏艱難尋找自己的信徒們,在這繁雜的世間,隻有一個人的感覺異常清晰,她理解了為什麽當初在夢裏見到索伊的時候,會感受到巨大的悲傷和痛苦。


    並不僅僅因為他是自己的丈夫,還因為他被封印在了這片海底。


    而一切的原因,是當時支配者聯攻過來的時候,他幫自己擋下了致命的攻擊。


    然後他拚盡最後一點力氣,把溫迪送出了這個世界。


    再之後,遮天蔽日的怪物占領了那座宮殿,將已經身受重傷的索伊抓起來,企圖用嚴刑拷打逼問出自己的下落。


    可直到他的身體被切得破破爛爛,靈魂被裝進結界裏折磨了千萬次,他仍舊高昂頭顱,嘴角露笑,閉口不言。


    【請你等我,我一定會回來。】


    遲到了五千年的踐諾。


    溫迪壓抑下最後一口喉間的苦澀,摸了摸自己無名指上的那顆鑽戒。


    「走吧,到清算時間了!」


    ?


    作者有話說:


    她為什麽都忘了,是索伊幫她封印了記憶。


    索伊希望她好好的,生活在界。


    當然,還不夠清楚,接下來還有很多細節。


    第62章


    奎因追著那個聲音追了好久,但沒有發現任何敵人。


    他在原地站定,看向遠方的夕陽。


    大海上的夕陽非常美,無際的海麵被照成赤紅色,像是燃燒起來了。


    燃燒……


    他想起當初那場聯合大戰,無數支配者從深淵中蜂擁而出,它們早就對於現如今的王座垂涎已久,托斯在王座上坐了幾億年,他垂垂老矣,隻有一個女兒還聖母心泛濫,走到哪裏都盡心聽取信徒的祈禱,並給予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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