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或許是如此吧。不過,我跟你們是不一樣的。你們是不得已也好,為了什麽目的也好,反正是離不開悲傷的色彩,但我通通都沒有。」


    蘇格蘭輕聲追問,「那你是——」


    此時已經是夕陽,周圍是來來往往下班的人們,仿佛海中一起沉浮的魚群,接連灌入車站之中。


    愛綺說完這句話先一步停了下來,蘇格蘭和波本多她一步,於是也在她前方站定回頭看她。


    停下來的三人形成一個小小的三角形,人群也避開他們奔向自己的目的地,他們就像是逆行而上的、孤單遺落的魚。


    她正對夕陽的陽光,整個人都像是變透明了。


    「是我的家啊。」


    卯川愛綺輕輕說:「我的幸福、我的快樂,全部承載於組織,組織於我而言就是我的歸處。」


    蘇格蘭本能地不贊同,但又太過於震驚,他和波本都呆愣在了原地,舌頭像是被知更鳥叼走了,說不出一句話。


    原來貝爾摩德是這個意思。


    「為什麽……?」他艱難地憋出了一句追問。


    卯川愛綺靠近他們,在經過兩人之間的時候,她停下來用隻有他們聽得見的聲音說道:「沒有為什麽。正如同沒有人會在意流浪犬怎麽想,那麽也就沒有人懂得它被家養後的執著。」


    波本倒是恢復地快一些,他的思維開始轉動,但又過分直白,「你的意思是你流浪過嗎?你曾經是?」


    蘇格蘭:「波本!」


    「沒關係,蘇格蘭。」看了他一眼,卯川愛綺對波本解釋道,「13歲時我的父母被敵人殺害,15歲時我才加入組織,波本,這點推測對你來說不難。」


    「我要先回家了,我的成員們(member)。」


    越過兩個人,她又回頭,說出來的話像是家人之間的關心和叮囑,「我們可要好好的,和組織一起,可不能像世良和萊伊那樣吵架呀。」


    第30章


    愛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仿佛泡沫般消失在空氣裏。


    蘇格蘭和波本沒有跟上前去,他們需要一個人少又安靜的地方來冷靜一下自己。


    於是找到了附近公園裏一個偏僻角落的長椅。四周不知道種植的什麽植物,枝葉繁茂,從網裏張牙舞爪地延伸出來,像是把長椅周圍包裹住形成一個密閉的空間。


    「無法理解,那麽骯髒的地方……也配稱為家嗎?!」


    波本氣不打一處來,信息量實在是太多了,但唯一有一點他可以確認的是,卯川愛綺的理念自己是絕對不會認同的。


    在一想到之前對她的評價,頓時覺得自己的一派好評都餵了狗。


    景光說的沒錯,加入組織這一年多快兩年以來,為了打成潛伏的目標他們打破了自己太多的底線,說不致鬱是不可能的。


    之前他還天真的以為秉持著不殺人原則的愛綺會是組織裏的另一個意外,現在一想,那恐怕一開始就錯得離譜。


    波本在長椅前打轉,他試圖分析愛綺的邏輯:「因為把組織看作是像家一樣,害怕把家變髒,所以拒絕殺人?這裏麵誰的手上不沾點人命,騙自己很好玩麽?」


    「零,冷靜一點,」蘇格蘭把波本按到長椅上坐下來,「不會這麽離譜,你的思路太過跳躍了。」


    「好吧,我冷靜我冷靜。」波本攤開手做了個小小投降的姿勢,「現在的情況,你怎麽看?」


    「呃……」蘇格蘭沒有回答。


    其實他們兩個心知肚明,以往曾暢想過的順利計劃已經被全盤打亂了。


    畢竟在日常生活的接觸中,愛綺是為數不多讓他們不反感的成員。


    性格不像其他人那麽陰霾暗黑,再加上她不殺人,和除了琴酒、貝爾摩德等核心成員的人關係並不深,能力又強,是他們心中最為合適的二五仔人選。


    人是會不斷說服自己的,有這麽一層濾鏡在,就會有一種她很好撬動的錯覺和一絲希冀。


    可能他們自己沒意識到,但擁有好感度計算器的愛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漲幅速度比琴酒和貝爾摩德都還要快,還差一點就持平了。


    她剛才說出的那番話,相當於把濾鏡打碎,直白地告訴他們自己確實和組織是一夥兒的,甚至要更加地忠誠於組織。


    當發現選中的夥伴沒有自己想的那麽完美合拍、甚至完全毀滅形象,論是誰會感覺到混亂糾結。


    蘇格蘭的反應不比波本小,隻是他沒有表現出來。


    他的腦海裏閃過來日本這段時間和卯川愛綺相處過的一幕幕,她熱愛生活、活潑燦爛的樣子總讓蘇格蘭有種莫名的割裂感,認為如此的她不適合呆在漆黑的組織裏……


    現在看來,恐怕正是因為熱愛著組織這個前提,才會造就那樣的她。


    ——卯川愛綺和組織其他人沒有區別。


    這就類似於大家同在一個籃球社團,你看她對所有人都很好,結果發現她隻是因為你們都打籃球而已,如果退掉社團不在打籃球,你對她而言什麽都不是。


    在這虛與實之間,很難定義她是否是真心,還是虛偽。


    「我才是最遲鈍的那一個。」突然吐出這句話,蘇格蘭透過眼前阻擋視線的枝蔓窺見一絲天光,泛紅泛紫,代表著夜幕即將來臨,「不應該想得那麽簡單。我還想著等到成功搗毀組織,讓愛綺回到最適合她的陽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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