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室內,擺放著兩台古箏。


    兩把古箏後麵坐著父子倆。


    「覃笙,你彈琴的時候專心一點。」對麵高中生模樣的青少年突然停下彈琴,盯著他看,覃小津不由嚴肅皺起眉頭。


    覃笙,再過幾天就滿十八周歲的青少年,絲毫沒有畏懼父親的怒氣,隻專注盯著覃小津的頭髮:「爸,我看到你的一根白頭髮了。」


    「白,白頭髮?」覃小津的聲音都顫抖了。


    別以為隻有女人怕老,男人更怕。


    「快,快幫你爸拔一下。」覃小津惶急催促。


    覃笙於是離開琴凳,走到覃小津身邊去,戴著義甲的雙手在覃小津的頭髮裏亂撥一氣。


    「覃笙,你小心一點,千萬不要拔一根白頭髮,同時拔掉一撮黑頭髮。」覃小津一臉戚戚焉。


    覃笙已經逮到了那根白頭髮,它在一群黑頭髮間傲然挺立。


    「找到了,找到了。」覃笙激動地喊。


    覃小津也緊張地屏住了呼吸,腦袋和身子一動都不敢動,生怕自己身形一晃,覃笙會錯手陣亡幾根黑頭髮。


    然而覃小津等半天,覃笙卻沒有開始拔那根白頭髮。


    「怎麽了?愣著幹什麽?」覃小津不耐煩。


    覃笙的聲音從頭頂飄下來:「爸,媽說,拔一根白頭髮會長出八根白頭髮的。」


    「別聽你媽胡說,沒有科學依據。你倒是快點啊!」


    「哎呀,爸!」


    「又怎麽了?一驚一乍嚇死我了。」覃小津被覃笙的驚呼嚇得心髒砰砰直跳。


    覃笙說道:「爸,我又發現了你好幾根白頭髮,是不是上一次我幫你拔了一根白頭髮後長出來的啊,讓我數數是不是八根,媽說了拔一根拔白頭髮就會長出八根白頭髮的。」


    覃小津也被嚇到:「真的很多白頭髮嗎?」


    「真的真的。」覃笙忙不迭點頭。


    「你們倆在幹嘛?」白荷端了一盤水果走進琴室,


    「媽,爸有好多白頭髮!」覃笙驚呼。


    「我看看。」白荷放下水果,走過去。


    覃笙自覺讓出自己的位置,白荷站在覃小津身邊,雙手溫柔地探進他的髮絲間。


    「媽,你快看哪,爸的臉嚇得都綠了!」覃笙湊在覃小津麵前,嬉笑起來。


    白荷伸手拍了覃笙一下:「覃笙,你幹嘛嚇唬你爸啊,哪裏來的白頭髮?一根都沒有看到啊。」


    聽見白荷的話,覃小津鬆口氣:「覃笙,你到底搞什麽鬼?」


    覃笙看看白荷又看看覃小津,神色古怪,「真的沒有嗎?我剛剛明明……」


    白荷瞪了他一眼:「你說完你爸白頭髮,是不是又要說我老眼昏花?」


    覃小津立馬瞪起眼睛,威脅覃笙道:「你敢!」


    「我不敢,我當然不敢,」覃笙悻悻然坐回琴凳上,「哼」了一聲,「等大哥回來,我一定要向他告狀,說你們兩個成年人合起來欺負我一個孩子。」


    「你馬上就十八周歲了,還小孩子呢。」


    「就是,也不害臊。」


    覃小津和白荷互視一眼,眼裏藏笑。


    覃笙憤憤然:「馬上就,說明我還沒啊,我現在還是小孩子啊。」說著,又想起什麽似的,說道:「爸,媽,我十八周歲成年禮的時候,大哥會回來為我慶祝吧?」


    「會的,」覃小津說道,「但是就你把雲箏代表曲目彈成這樣,你到時候什麽臉皮見你大哥啊?」


    覃笙抿了抿唇,嘿嘿笑道:「那爸,我們趕緊接著上課吧,本來課上得好好的,都是你的白頭髮攪的。」


    「你還好意思怪我?一定是你不想專心上課,就故意說我有白頭髮。上課上課,專心點!」覃小津說著開始彈曲子。


    白荷的視線落在他的頭上,那裏的確有幾根白頭髮了——


    ……


    ……


    江南。


    張之勻拉著行李箱打開臥室門,就看見王麗娟站在門口。


    「我不讓你走!」王麗娟孩子氣地伸出手,擋住他去路。


    「如果你不想跟我離婚,就不要再做這麽幼稚的事情,麗娟,你是成年人了,能不能成熟一點?」


    張之勻的苦口婆心在王麗娟耳朵裏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給了她撒潑的理由:「你就是嫌我老了,我們女人年齡大了,就應該成熟穩重,隻有像覃思這樣的年輕女孩才有資格撒嬌,對不對?你說是不是?」


    張之勻心頭沉甸甸的,憋悶,喘不過氣來。


    他看著王麗娟身後豪華的客廳,卻隻看到了滿目蕭瑟。


    想當初,他們從戀愛到結婚,也算白手起家,雖然他的嶽丈是越劇院的領導,在他們結婚的時候要送房送車支持他們的小家,但他都拒絕了,他和她一起租房過清貧日子,隨著他的事業越來越好,在越劇圈內名氣越來越響,成角成腕,先是有了小房子,後麵又換了大房子。


    他發誓要給她好的生活,回報她當初為了愛情下嫁的選擇。


    隻是,婚姻是一門學問。


    婚姻是兩個人的事情,一個人突飛猛進,另一個人停滯不前甚至後退,要比兩個人齊頭並進的婚姻悽慘很多。


    那個沒有邁進的人陷入越來越多的恐慌與不安裏。


    他是個心腸柔軟的人,他總從自身找原因,她的無理取鬧被他視為是自己給予她的安全感不夠,所以他一味退讓,後果便是她變本加厲得寸進尺,到了如今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了曾經的美好,隻有相看兩厭,一對名副其實的怨偶。


    她要求他放棄舞台,隻做他的丈夫。


    可是他怎麽可能舍下越劇,舍下戲迷,舍下舞台?


    這些已然是他真正的生命意義所在了,是比他生命還要重的東西。


    就當做他是個自私的人好了,一段成為桎梏與枷鎖的婚姻,一個已經不愛他隻想將他占為己有的妻子,在他熱愛的舞台和藝術麵前,完全沒有任何競爭性。


    「麗娟,我們兩個走到如今,你讓我太失望了。」


    張之勻推開王麗娟執意走了出去。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要去哪裏!」王麗娟在他身後喊,「你是要去見覃思!」


    「我的確是要去見覃思,」張之勻回頭,按捺著脾氣,保持著最後的理智,「但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我去找她,是因為她的團隊要我配合他們去開展覃思的危機公關,覃漢是我同門師弟,覃思小時候也跟著我老師的師妹學過越劇,也算是我的師妹吧?如今,她的事業遇到了這麽大的難題,作為師兄,我不應該挺身而出幫她一把嗎?何況這件事情涉及到我,我也該去自證清白,給我的戲迷們一個交代。」


    「冠冕堂皇!」王麗娟冷笑,「令狐沖還是嶽靈珊的師兄呢!不也肖想了自己的師妹?」


    王麗娟大步衝到張之勻跟前去,一把奪過他的行李箱,像個耍脾氣的小孩子:「反正,張之勻,你今天休想踏出家門,如果你執意要去見覃思,我也找記者做採訪,就說覃思勾引我的丈夫破壞我的家庭!」


    看著王麗娟那滿是戾氣的麵孔,張之勻唇角緊抿,許久終於說道:「麗娟,如果你傷害覃思,那麽我就將蜜兒的身世,公之於眾。」


    王麗娟隻覺五雷轟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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