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勝英,你怎麽回事?我不是讓你在原地等我嗎?我一轉眼你就不見了,你會不會知道我沒帶手機啊——」金靜劈頭蓋臉劈裏啪啦撒著心頭怒火。


    一想到她沒帶手機聯繫不上金勝英,又巴巴跑回租屋拿了手機給金勝英打電話,金靜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現在在哪裏?我去接你!」


    金靜的關心在金勝英看來比她的臭脾氣更可怕,她忙說道:「不用了,金靜,我我我就回來了。」


    掛斷金靜電話,金勝英發現劉崢嶸已經吃完了麵,正坐在桌對麵定定看著自己。


    大概是手機聲音太大,金靜的火爆聲音都被劉崢嶸聽見了,金勝英覺得尷尬,給了劉崢嶸一個侷促的笑:「你吃完了?還要再給你點一碗麵嗎?」


    劉崢嶸搖搖頭,「我已經吃飽了。」


    「那我再給你點一瓶飲料吧,」金勝英說著讓老闆給劉崢嶸拿了一瓶飲料,「喝酒傷身體,我就不請你喝酒了。」


    劉崢嶸擺擺手,吃飽喝足,讓他的內心平靜下來。


    出獄後餓了兩天,這是他出獄後吃到的第一頓飯,吃得分外滿足,所以對眼前這個請他吃飯的女人本能有了感激,便也不覺得她醜了,覺得她長得還蠻親切的。


    「那個,你妹妹她罵你了?」看在這頓飯的份兒上,劉崢嶸對金勝英和顏悅色,並表現出了關心。


    金勝英嘿嘿笑著搖頭:「沒事,她也是關心我,怕我有危險。」


    劉崢嶸皺了皺眉:「你都多大的人了,你妹妹還像管小孩一樣管你?」


    金勝英再次尷尬憨憨一笑,「她就是脾氣急了點,但心腸是好的,以前浪浪跟她學古箏的時候,有段時間浪媽很困難,金靜沒收他學費的,還拿很多錢借給浪媽……」


    金勝英說著就自覺收住了,總覺得說這些不合適,畢竟劉崢嶸和白荷離婚了,白荷又帶著兩個孩子改嫁了。


    「哎呀哎呀,金靜找我我該回家了。」金勝英說著,不敢去看劉崢嶸臉色,站起身結帳。


    走出麵館,金勝英去路邊攔車,劉崢嶸一旁說道:「我送送你吧。」


    「不用不用。」金勝英連連擺手。


    請劉崢嶸吃麵什麽的都是她私底下的好心,如果讓金靜知道就不好了,畢竟金靜是個嫉惡如仇的人,在金靜眼中,劉崢嶸可不是個好人。


    眼看著金勝英攔下一輛車就要離開,劉崢嶸情急之下說道:「金老師可以借我一千塊嗎?」


    金勝英彎身正準備鑽進計程車,聽到劉崢嶸的話又回過身來。


    被金勝英一看,劉崢嶸心虛了,說道:「五百……兩百……金老師可以借我兩百塊嗎?」


    他已經在天橋下睡了兩晚,很想住個旅社,洗個熱水澡,不想再和乞丐擠天橋下睡了。


    金勝英怔怔幾秒鍾後,笑嘻嘻從口袋裏掏出五百塊錢:「我身上有五百,就借你五百塊吧。」


    劉崢嶸接過紅通通的票子,難掩心頭激動,他保證似的說道:「謝謝金老師,等我有了錢一定會還給你的。」


    金勝英擺擺手,嘿嘿憨憨地笑:「我還是不要抱著期望你會還更好一點,就當這五百塊掉了,如果將來你突然還我錢那就是驚喜了,就像金靜借錢給浪媽也沒指望她還,沒想到她卻還了……」


    再次從金勝英口裏聽到「白荷」的名字,劉崢嶸很想問金勝英知不知道白荷母子住哪裏,但是計程車上司機已經不耐煩催促:「喂,還走不走了?」


    「哦哦,馬上。」金勝英急忙上了車,透過車窗和劉崢嶸擺手說再見。


    看著計程車遠去,劉崢嶸才想起也沒問金勝英要電話號碼,不過要了也未必會給,反正他知道「金耳朵」琴行的地址,改天去「金耳朵」琴行找她就是了。


    那得等自己有錢還的時候。


    劉崢嶸看著手裏的五張紅色票子,內心有些振奮。


    找了一家偏僻巷子裏的便宜小旅館住下,劉崢嶸洗了個熱水澡,將衣服褲子都洗了,沒有換洗衣物,隻能光溜溜躺下。


    小旅館裏燈光很暗,劉崢嶸躺在被窩裏,看著落地衣架上自己洗掉的衣服褲子正濕漉漉往下滴著水,不由嗚嗚哭了起來。


    數月牢獄之災,對劉崢嶸來說,如地獄一般。


    有生之年,他唯一夙願就是,這輩子都不能再去坐牢了,監獄裏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如果這輩子他還得去坐牢,那他寧可死!


    監獄裏,每到夜深人靜,獄友們睡著了,他就在床上睜著眼睛偷偷哭。


    他想起從前和白荷生活的情景,每天都有一日三餐,晚上有熱乎乎的被窩,衣服有人洗,家裏有人收拾——


    白荷是讀書人,但她操持家務也任勞任怨,白荷是溫柔的,賢惠的——是他被豬油蒙了心吧!


    原本他可以有個平淡幸福的小家庭的,有一個美麗又有文化的妻子,有可愛的兒女,但是那些年他整個人浮躁又癲狂,內心充滿怨氣和火氣,拚命朝白荷發泄——


    到底是什麽讓他可以毫無顧忌不知收斂地作祟?他從來沒有想過白荷會離開他,會離婚——


    時至今日,他方才發現老婆是親人,但是和父母兄弟姐妹的血親關係是不一樣的,血親因為有血緣捆綁永遠無法被割斷,但婚姻關係不是血緣關係,它受法律保護,也受法律製裁。


    說什麽都晚了,他的家散了,他還成了一個坐過牢的人。


    他的老婆嫁給了別人,他的孩子跟了別人姓,他無家可歸成了一條坐過牢的流浪狗。


    想到坐牢兩個字,劉崢嶸又是心頭一疼,菊花也一緊——


    便宜小旅館的被子發黃帶著味道,但劉崢嶸還是將被子拉起來包住頭,在被窩裏嗚嗚哭了起來。


    如果不用被教訓就可以長記性,該多好啊!


    ……


    ……


    「向清啊,快生了,還是不要到處走動了。」高金嫻看著向清換上了外出的衣服,不放心勸道。


    向清從前最喜歡穿花花綠綠艷麗的衣服,常蘇死後,她的衣著品味都變了,每天都穿得暗沉,活脫脫一個「黑寡婦」。


    「小津已經來接我了。」向清朝高金嫻扯了扯嘴角,怎麽扯也扯不出笑容來。


    她一手撐腰一手撫著肚子,蹣跚走出去。


    向家門外,覃小津的車已經等候在那裏。


    車上,覃小津問白荷:「和白茶他們聯繫好了嗎?」


    白荷點點頭:「白茶已經給我發了簡訊,蕭占下午三點的飛機到雲城機場。」


    所以,覃小津帶著向清去接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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