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度感染,在救治。」


    「能治好麽?」


    顧長願心一沉,咬了咬嘴唇,他沒辦法向孫福運保證,隻能拍著他的肩膀,說,放心,沒事的。


    帳篷外,邊庭已經在車上等著了,顧長願跳上車:「發生什麽事了?」


    「不知道,隻說接你回去。」邊庭踩下油門。


    轉眼到了哨所,老遠就聽到撕心裂肺的哭嚎。村婦和尕子同時撲上來,赴死一般沖向車頭,邊庭趕緊剎停,搶在顧長願前麵跳下車。


    兩人瘋狂拉扯著邊庭的衣服。「我兒子剛剛被抬進去了!!」村婦叫喊著,一頭白髮和消瘦的臉頰讓人幾乎辨認不出她是胖崽子的娘。尕子嗓子都啞了,脖子浮起青筋:「我女人怎麽樣了?!說是大出血,抬進去半天了!!」


    士兵趕來攔住,對顧長願說,快進去。顧長願衝進實驗室,舒硯一見他:「換衣服,趕快!」顧長願跟著緊張,直覺事情非同小可。


    實驗室裏支著兩張床,一張上躺著最早感染的胖崽子,他在注射了三次血清後出現排異反映,痙攣、頻繁發燒、呼吸困難;另一張躺著尕子的女人,八個月的孕婦,因為失血太多,胎心異常,幾乎檢測不到胎心率。許培文、何一明、舒硯、約瑟夫還有嶸城第一醫院的主任醫師全圍在床邊,麵色陰沉。


    「小孩已經感染十天,重症,並發性肺炎,要做氣管手術;女人昨天夜裏查出中度感染,但現在胸腔積液,血壓偏低,腹中的胎兒是很大的隱患,如果不把嬰兒弄出來,母親也很難救治。我們要從死神手裏搶人,一分鍾都不能耽擱,我和鍾醫生商量了一下,兩台手術同時做。」


    嶸城醫院的主任醫師鍾新國點了點頭,又喚了兩名醫生進屋,說:「手術由我們主刀,但你們必不可少。」


    按照鍾新國的分配,顧長願、許培文、舒硯和一名女醫生負責孕婦;鍾新國、何一明、約瑟夫和另一名醫生負責胖崽子。


    「我再強調一遍,要救人更要保護自己,手術過程中一定要避免交叉感染,兩名患者的凝血功能很可能已經喪失,要提防大出血,萬一誰沾上血,立刻停止手術,到消毒區消毒。」許培文說完,視線逐一掃過,實驗室靜得針落可聞,漫著緊張的氣息。


    「都聽懂了嗎?」


    所有人不自覺地咽了一口口水。


    「開始吧。」


    唰——


    厚實的簾幕將實驗室隔離成兩半,兩架小型無影燈同時亮起,即使增援了很多設備,手術依舊條件簡陋,尤其是空間太過狹小,不需要到手術台前的,隻能站在後排待命。


    胖崽子已經注射了三次m1幹擾素和抗血清,有效地抑製了惡沱細胞的擴散,可排異反映幾乎要了他的命,他患上了胸膜炎和細菌性肺炎,喘不過氣,需要把氣管切開,安插一根管子輔助呼吸。


    尕子的女人情況更糟,高燒不退,呼吸困難,陰.道大出血,嬰兒幾乎沒有存活的可能,就算冒險生下來,也會成為年齡最小的感染者。許培文和女醫生決定剖腹產,但風險極大,剖腹會導致大量失血,對血液無法凝結的病患來說,幾乎致命,但如果引產,女人近乎昏迷,不可能有力氣產下嬰兒,思來想去,還是隻能剖腹。


    「準備輸血輸氧。」許培文說。顧長願點頭,打起精神。


    女醫生主刀,她戴了三層手套,最裏層的橡膠手套、貼著防護服的手套,最外還有一層,但她還是緊張,她做過不下三千場手術,沒有一場比現在更危險,手術刀不再是她的工具,是致命的武器,可能割破她的手指,在她感到疼痛前先讓她感染惡沱。白色的防護服和護目鏡也讓她不安,她更喜歡綠色的手術服,白色容易引起視覺疲勞,並不適合手術,可她沒得選擇。


    她動作極慢,手術刀緩緩劃破女人腹腔,血水奔湧出來,像洪水衝破最後一道屏障,四處噴濺。一道血水濺上她的護目鏡,她本能地閉上眼,沒有預料中的血腥味和溫熱,才緩過神,勸自己冷靜,可血涓涓地往外流,才第一層切口就流這麽多血,這讓她害怕。


    止血鉗呢?她回頭張望,顧長願遞來止血鉗,舒硯吸走溢出的血液,配合默契。她稍稍鬆了一口氣,暗道:別緊張,身邊都是精英,身經百戰,沒什麽好緊張的,可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第二刀劃下,女人的腹腔已經是一片血海。


    「血流太多了……」女醫生盡量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正常,可還是弱不可聞。


    女人呼吸急促,幾近休克,即使不斷地輸血,血壓依舊很低,她用手探尋胎兒的位置,從一腔血水裏抱出一個畸形的嬰兒,腦袋幾乎貼近肚臍,渾身是血,已經沒了心跳。


    她剪斷臍帶,嬰兒是灰色的,一動不動,捧在手裏像捧著一團內髒。女醫生把胎兒交給許培文,為女人清宮、縫合。顧長願瞟了一眼,是個死胎。


    「救大人。」許培文輕聲道,聲音裏透著低氣壓。顧長願屏住呼吸,隱隱聽到簾幕另一端,約瑟夫用古怪的g國語說著什麽,語氣焦急,像是扯著嗓子喊出來的。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聲音,何一明和鍾國新都一聲不吭。


    女人情況不樂觀,嘴唇發青,手腳冰涼,她開始抽搐,在麻醉藥沒有完全退去的情況下,身體變得僵直,體溫升到40c,還在上升。更糟的是血流得太快,輸血的針頭從血管裏滑出來,險些刺破顧長願的手套,他又紮了一次,針頭依舊滑出來,血水順著女人手臂流到地上。舒硯遞來止血海綿,海綿很快被染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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