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說不清……」顧長願嘆氣,「但那時岐羽真的很古怪,我記得她似乎想帶我去鎮上,又畏首畏尾的。後來見了小猴子的照片才急得要在大雨天趕回去。」


    「會不會她想救岐舟又不想違背嫿娘?」


    顧長願緊咬著嘴唇,思忖了一會兒:「也許她被叮囑過不要聲張,也許她知道一旦染了怪病就會被選為祭品,她和鎮上的人一樣,把火祭看得很神聖,不想破壞它,但岐舟是她親哥哥,她不想岐舟死。」


    邊庭跟著說:「可她最後還是帶著你去了鎮上。」


    「因為她看到了小猴子感染的照片。」顧長願想起岐羽站在嫿娘身後,又不敢拉著他進裏屋的樣子,心頭微微發苦。那麽倔強的小丫頭也有左右為難的時候。


    「哎,搞不懂,」顧長願嘆道,「我都是瞎猜的,也許是我想多了。」


    邊庭心疼地看著顧長願,顧長願眉頭皺得太緊,都豎了一道淺淺的痕,像被刀刻過一樣,他伸手去揉他緊擰的眉心,用食指推平,顧長願微微一顫,也扣住他的手。


    「真想問問她在想什麽……」


    邊庭嘴笨,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淡淡嗯了一聲,認認真真地揉著顧長願眉心。


    「岐羽不是啞巴,她隻是不說話。」顧長願又說。


    「嗯。」


    「我聽過她唱歌。」


    那是唯一一次,在她手術之後,她牽著他回家卻不讓他進屋,抱了一張亞麻地毯撲在門口請他坐下,臉紅得像一個要出嫁的小姑娘。高昂的歌聲從她瘦瘦小小的身體裏迸出來,如萬古江河,浪漫又蠻荒,那天當午日明,嫿娘在微笑,鎮上的人停下手中的農活,臉上綴滿汗水和陽光。


    一晃恍如隔世。


    「好想再聽她唱歌啊……」顧長願望著夜幕喃喃地說,他並不知道邊庭也聽過岐羽唱歌,就在夜幕降臨之前。邊庭想起岐羽跪在嫿娘墳前吟唱的樣子,把顧長願輕輕摟進懷裏。


    夜風靜靜吹著,遠處升了幾縷薄煙,是鎮上的篝火,飄到半空就散了,顧長願望向鎮子的方向,在這座與世隔絕的島上,無知和野蠻似乎是與生俱來的,是祭司約束著他們,先是十一個祭司,後來是嫿臨淵,再後來是嫿娘,雖然嫿娘用死喚回了人們山神的信仰,可她不在了,隻剩下岐羽。


    「別皺眉,」邊庭摟緊顧長願,忽地翻了個身,把顧長願壓在身下,一手撐著,一手撥開他鼻尖的碎發,「想不明白就別想了,嫿娘自然有她的用意。」


    顧長願怔怔看著他,邊庭捋順他的額前的捲髮,他不會安慰人,絞盡腦汁才說:「就算是我們作戰,也不是一上戰場就打的,要分析地形、分析對手,這個我不在行,我就聽指揮,嫿娘在島上生活了七十年,她知道怎麽拿下這個鎮子……」


    拿下?顧長願眉頭青筋一跳,這什麽奇怪的比喻?


    他看著邊庭,邊庭的臉幾乎與他相抵,身子挺得老直,剛好擋住路燈,乳白的燈光在他耳邊鑲了一道白邊兒,眉角和睫毛漏了一絲絲光,亮閃閃的。顧長願鬼神使差地伸手,撥了一下他的睫毛,邊庭本能地一顫,眨了一下眼。


    「你的眼睛真好看。」顧長願癡癡道,忽地湧起一陣遺憾,昨夜意亂情迷,竟然忘了去看邊庭的眼睛。不知道他透亮的眸子染了情.欲會是什麽樣子。


    邊庭:「……」


    不是在說鎮上的事麽?邊庭臉紅透了,他好不容易想出法子安慰安慰顧長願,被他這麽一撩,忽地泄了氣,胳膊一軟,壓在顧長願身上。


    顧長願隻覺得一座大山壓下來:「嗷!幹嘛呢,快起來……」


    「不行,起不來。」


    顧長願:「……」


    邊庭故意抵著他的胸口,顧長願推了一下,沒推動,哭笑不得,蜷起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他的腰:「起來,你好重……」


    邊庭悶笑了一聲,撐起身子,單手撐在地上,借著月光細細看著他的臉,顧長願對上邊庭的眼睛,忽地一陣慌亂,臉都燒起來了:「你幹嘛?」


    「看你。」


    「我有什麽好看的?」


    「好看。」


    「……」


    邊庭笑了一下,舔了舔嘴唇:「昨天忘了問了……」


    「嗯?」


    「有沒有弄疼你?」他撓了撓頭,「我好像有點失控了。」


    「……」


    邊庭不敢去看顧長願,倒是把炙熱的鼻息全呼在顧長願臉上,顧長願崩著一張燒紅的老臉,窘迫極了:「說什麽呢……」


    哪有這麽問的?!說疼,這小子老實巴交的,搞不好要內疚,說不疼,那不是顯得他很耐x?他生氣地去擰邊庭的腰:「好啦,快起來,老撐著不累啊?」


    邊庭紋絲不動:「我單手伏地挺身一次能做300個。」


    顧長願:「……」


    這又是什麽奇怪的炫耀?!


    顧長願服了,這木頭腦袋裏就一根筋,他寵溺地揉了揉邊庭腦袋,「聽話,你先起來。」邊庭坐起身,顧長願跟著坐起,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再躺下來。」


    邊庭不明所以,還是聽話地躺下了:「這樣嗎?」


    「嗯。」顧長願笑了下,靠著邊庭躺下,頭枕在邊庭胸口,聞到一股青草香。


    「人形枕頭。」顧長願笑道。


    邊庭心裏一甜,也笑了,一手撐在腦後,一手撥著顧長願的頭髮。顧長願頭髮軟耷耷的,指尖剛穿過去,倏一下就滑走了。顧長願的頭髮和皮膚一樣,細細嫩嫩,他不敢用力,怕揉爛了,一想到顧長願的皮膚,邊庭忍不住抻了腦袋,朝他領口看去,月光下的脖頸愈發白皙了,鎖骨若隱若現,看得他心癢,腦中盡是花花綠綠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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