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的指揮所裏,曹錕和何宗蓮正為如何開展進攻而討論。說實在話,曹錕和何宗蓮是互相看不起,曹錕看不起何宗蓮是因為他不是北洋係統的人,後者與清廷之間的關係更甚於與北洋袍澤之間的情誼,而他這個第一鎮,也是因為有不少滿人,清廷為了彰顯滿族的優勢地位,故意列為第一鎮,而原來袁世凱練出來的第一鎮就變成了第二鎮,那才是北洋的精銳所在。何宗蓮看不起曹錕的理由也很簡單,曹錕原先是個布販,基本沒什麽文化,不能和段祺瑞、馮國璋這些喝過洋墨水的人相提並論,而且曹錕為人粗鄙,一副愚忠模樣,事事都聽上頭的,活脫脫一個奴才,從打仗和帶兵的能耐來說,那就更加差了,山海關這麽要緊的地方,居然被他打成這個樣子,連前沿陣地也丟了,還敢大言不慚地說殲滅多少敵軍、奮勇抵抗雲雲,更讓何宗蓮在心裏鄙視。


    圍繞著進攻,曹錕知道何宗蓮不服氣,有心想讓他去嚐嚐革命軍的苦頭,而何宗蓮也想露些手段讓曹錕看看,不然這麽大老遠派他來增援就失去了意義。最後,兩人商定,四更造飯,五更出擊。


    “轟!”多日不響的北洋軍火炮又開始了發言。由於曹錕部的火炮在原先戰鬥中已被革命軍摧毀了大半,故而一直不敢動彈,直到第一鎮到來後才又有了像模像樣地火炮部隊。當然,他們這點實力比較革命軍而言,還是遠遠不如的,聽從曹錕的勸告,何宗蓮也挺識相,把炮兵藏得好好地,不然革命軍招呼到。而陸尚榮這邊由於失去了飛艇的支援,隻能依靠飛機轟炸,效果和戰果不太明顯,北洋軍的炮兵也就基本無所損失。


    炮擊一結束,天光也亮了一些。在陸尚榮的高倍望遠鏡裏,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北洋軍進攻身影——開始集團衝鋒了。他看得出來,這是一支有一定戰鬥力的隊伍,裝備比較整齊,班與班、棚與棚之間保持著隊形,巧妙地利用地形地物接近革命軍的陣地。北洋軍一律穿那套新軍軍服,剪短了的辮子纏在頭上(這是袁世凱為新軍爭取來的優勢,可以不用象巡防營那樣留長辮),鼓鼓囊囊的子彈帶背在肩上,從胸口斜挎下去,手中端著漢陽造步槍,槍尖的刺刀在晨曦中閃著寒光。他們成群結隊,貓著腰小心翼翼地逼過來了。就在他們離陣地約200米時,隨著一顆信號彈升空,忽然直起身子來,呐喊著衝鋒猛進。“殺……”千百個喉嚨同時喊起,一時,殺聲如雷!


    就在這個時候,原先一片沉寂的革命軍陣地上,突然爆發出猛烈的槍聲。多個布置巧妙的暗堡、掩體裏馬克沁重機槍吐出了粗大密集的火舌,而沿著戰壕擺開,交相互通的壕溝裏,革命軍戰士立刻到位,伏在槍位上。出槍,眯起眼睛,三點一線,瞄準敵人,連連扣動扳機,沉著地向進攻的北洋軍射擊。象海潮一樣澎湃而上的北洋軍,象秋天東北曠野上成片成熟的高粱,被一把把神奇碩大鋒利的鐮刀攔腰掃過,成片成片地倒了下去。躲過子彈的北洋軍,也有不少踩中了革命軍預先埋設的地雷,不時有爆炸聲響起,然後就是幾個人被送上西天。


    “好!打得好!”看到這裏,陸尚榮一手握著望遠鏡,一手握緊了拳頭,高興地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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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方震同樣也在觀察著陣地,突然,他叫了起來:“師長,不好,那邊有情況!”


    “什麽?”陸尚榮一驚,連忙舉起望遠鏡重新看,隻見在陣地偏左的地方,正好兩條戰壕交錯的地方,突然冒出了北洋軍的敢死隊。12月底的清晨,天氣充滿了寒意,風吹在身上象刀刮過似的,但就是這些敢死隊,居然一個個隻穿了貼身小衣,手中揮舞著雪亮的大刀衝了上來。在陣陣的硝煙戰火中,嘶喊地朝革命軍的陣地衝來——這是何宗蓮的一著妙棋。趁著夜幕掩護,昨天晚上他就派出了這支敢死隊,趁著大部隊進攻,革命軍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中間時,突然從地上冒了出來。


    陸尚榮仍然一動不動,可他的心卻劇烈地跳動了起來。要知道,敵人突如其來的出現、奇襲,本身就是對守軍心理上的一個極大震懾,他要看看自己的部隊是怎樣應付這突如其來的打擊的,不經曆這種挑戰,部隊永遠不能成為精銳。


    戰壕裏的輕機槍、步槍、手榴彈向突然躍起,奮勇衝上來的北洋軍敢死隊拚命射擊。可是,雖然也掃倒了不少敵人,但更多的敢死隊因為死角卻打他不著,眼看就要衝進戰壕了。就在這時,革命軍的迫擊炮開始了重點發言,集中所有的火力狠狠地砸在了那片陣地上,射擊有死角不錯,但曲射的迫擊炮還是夠得上的,炮彈接二連三地在敢死隊中爆炸。得到了火炮的近距離支援,守軍士氣大振,臨危不亂,用交叉火網封鎖了意圖前往增援的北洋軍後續部隊。


    火炮畢竟不能全部消滅敢死隊,衝得快的還是殺進了戰壕,“嗷嗷”叫著向革命軍撲來,不巧的是,他們遇上的對手也不弱,負責這一片防禦的正是宋哲元他們連,曾經奇襲過北洋軍陣地的小夥子佟麟閣也在這裏,此刻,他已是排長了。


    “弟兄們!殺啊!”他首先挺起步槍,向最近的一個敵人刺去,大刀力大,刺刀較長,兩人糾纏在了一起,“鐺鐺”聲不絕於耳,終於,他瞅準一個空隙,隔開了敵人的大刀,朝著對方胸口紮去,“啊!”的一聲慘叫,鮮血直往外噴,濺了他一身。


    這時,訓練時間長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佟麟閣他們排裏,有好些是入伍僅僅2個月的新兵,沒有接受係統的白刃戰訓練,在這種拚殺中,不免吃虧,好幾個戰士已經倒在了血泊中。佟麟閣殺紅了眼,因為,他眼睜睜地看到朝夕相處的戰友離他而去的慘狀。“殺!”他大喝一聲,又一個北洋軍被他刺中……這場慘烈的白刃戰,終於以北洋軍敢死隊的全軍覆沒而告終,革命軍也付出了30多戰士的性命。陸尚榮從望遠鏡看過去,戰壕內、陣地前,到處都是被子彈打死的、被刺刀刺死的北洋軍敢死隊隊員,當然,裏麵也有革命軍戰士。到處是斷臂殘屍,到處都在流淌鮮血,到處都在呻吟,還有好些似乎還有一口氣……慘不忍睹。他歎了口氣,如此慘烈的場麵,本來隻在他的腦海中有過想像,想不到今日卻成了真實的畫麵。


    “師長,是時候了,可以反衝擊了。”蔣方震自然也看見了戰況的變化,不失時機地提醒他。


    “給部隊發信號,反擊!”


    “殺啊!”這次是革命軍在衝鋒了,火炮開始延伸,鐵甲車“轟隆隆”地出動了,北洋軍攻了半天沒有得手,士氣慢慢地開始低落了,看見對方又大規模的衝來,還有黑黝黝的鐵甲怪物打頭陣,很多人堅持不下去了,掉頭就跑,當然,總有個別不幸的被鐵甲車的重機槍火力給掃到了,“突突”,背上冒出幾個血洞洞後,他們就趴在了地上,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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