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實保人老了,腦子反應倒是不慢,想來想去,自己還有一個16歲的閨女,尚沒出閣,這次挑女婿得好好籌劃籌劃。剛才那姓吳的秘書,人長得眉清目秀,又是留美學生,巡閱使好像也挺賞識,值得考慮考慮。不管怎麽說,這次一定要挑個懂西學的女婿。蕞爾小國日本能打贏咱們大清,還不靠的是從洋人那裏學來的三腳貓西學?老子這次找一個正經美國留學的學生,還怕不懂,弄好了,下半輩子就有指望了。他們要籌劃鹽政改革,肯定還得呆著營口,自己就有機會考察這個未來女婿,也有借口讓女兒和這年輕人見麵。現在新社會了嘛,兒女婚姻雖然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多少還得看他們自己,若是郎有情、妾有意,豈非美哉?這主意真不錯呢,金實保咧著嘴巴傻笑,看來自己還沒老。


    “爹,你傻笑什麽呀?”一旁的金正泰看自己老爹又有些不太對勁,趕緊捅了他一下,“這次去化工廠參觀,您可千萬別出醜了,不懂就看著點,若讓人家笑話多不值得。”


    “知道,知道。”金實保的心思又活了過來:萬一的萬一,女婿比兒子厲害怎麽辦?這將來可就擺不平了。本來他覺得自己為了確保鹽場的利益,將好幾個女兒嫁給了紈絝子弟,耽誤了她們的生活,心裏還有不少內疚,現在看來,倒也有一些英明之處--不會對兒子構成威脅。他心裏憤憤地想,這幾個酒囊飯袋,加起來都不是正泰的對手,平日隻知吃喝嫖賭、鬥雞遛馬,全部靠各自老爹,什麽正事也不會,現在新政權一建立。老頑固們統統被清理出江湖。看你們這幫墮落子弟怎麽混?隻是這吳秘書究竟合適不合適呢?金實保又發現腦子不好使,看來的確是老了。


    吳繼麟看著金實保對他笑,也禮貌地回了一笑,他心裏格外納悶,不就是個改革方案,八字還沒一撇呢,怎麽這個金老板一路上過來都是笑眯眯呢?難道生意人都是這個德性?可自己在美國看見的大商人都是深藏不露的呀。他卻不知道,眼前這個胖乎乎的禿頭。已把他當做未來的“準女婿”盤算來、盤算去了……


    終於到了化工廠,副廠長吳蘊初已率領全體工人在廠門外夾道歡迎了,後麵巨大地條幅是“熱烈歡迎北疆巡閱使蒞臨遠東化工廠!”仔細一看,上麵地墨跡還沒有全部幹透呢。\\\.\\\


    看見秦時竹等人一出來,立刻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吳蘊初拍得格外起勁。


    “吳廠長,怎麽你也搞起這一套來了?”


    “巡閱使大駕光臨,我們敢不列隊歡迎?要是早知道消息。我們就出城三十裏迎接了。”吳蘊初調皮地回答。


    “葆元(吳蘊初的字),幾個月不見,你就變得這麽油嘴滑舌啦?哈哈。”秦時竹笑著說,“趕緊讓工人們回到崗位上去吧。耽誤了生產我可賠不起。”


    “哎呀,咱們的巡閱使大人還是和以前一樣愛開玩笑。”吳蘊初笑眯眯地將眾人請進了化工廠。


    縮在隊伍裏的金實保聽到兩人以這種口氣說話,大大吃了一驚。一個20多歲的副廠長居然敢這麽和秦時竹說話。看來交情不淺,那正廠長就更不得了嘍?想到此處,他後悔不迭,當初就該賣範旭東一個麵子的嘛,怎麽說不看僧麵看佛麵。奇怪,範旭東呢?這正廠長怎麽不出來迎接?架子這麽大?


    就在金實保探頭探腦尋找範旭東的時候,吳蘊初看見了他,故作驚訝地說:“呦。什麽風把我們金大老板也吹來啦?真是幸會。幸會。”


    金實保急了,差點沒哭出來。趕緊走到吳蘊初麵前說:“今天我是跟巡閱使一起來參觀貴廠地。”又悄悄壓低聲言說:“以前的事,是我不對,您大人有大量,就別往心裏去。這麽著吧,昨天您要買的那18萬斤鹽,我給您打對折。”


    吳蘊初覺得納悶,這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今天怎麽這麽大方?看這樣子,估計是巡閱使敲打過他了,算了,在商言商嘛,有了便宜趕緊接著。“那我可多謝您了。”


    這兩人嘀嘀咕咕秦時竹沒聽清,他問道:“範先生呢?他跑哪裏去了?還在實驗室研究嗎?”


    “不是,不是,範先生前天去學校了,本來說明天回來,昨天聽說您要過來,我已給他講了,此刻估計還在路上呢。”


    “也沒什麽特別要緊的事。”秦時竹就把“鹽政獎學金”和吳蘊初講了一通,告訴他,“你和範先生,一來是廠長,二來還是技術人員,技術、管理的擔子都很重,還兼顧著學校教學,這獎學金也是好事一樁。||首-發..||”


    “那多謝金老板了。”吳蘊初聽這麽說,對金實保倒也有了幾分好感。


    “應該的,應該的。”金實保來了興致,“以後若是化工廠要涉及到用鹽,您盡管開口,我一定按照最低價賣給貴廠。”


    吳蘊初樂了:還是巡閱使有辦法啊!不知道他使了什麽招,居然能從鐵公雞上拔下這麽多毛來?等範先生回來得好好和他所說,咱們能不能也學著點。


    秦時竹當然不知道他們倆各自在想些什麽東西,隻是說:“葆元,廠裏產精鹽地吧?快帶我去看看。”他還惦記著自己吃的那些粗鹽呢。


    吳蘊初就領眾人到了精鹽生產車間,邊走邊說:“製造精鹽的方法其實不難,先將粗鹽在化鹽池內溶化使之成鹵(飽和溶液),經過濾水池澄清泥沙後送到鹵水池,用電力抽水機提鹵並送至鹵水櫃,再用鐵管將其依次輸送到各處的預熱釜和蒸發釜,用火熬蒸發鹵水,即結晶成鹽。用鐵耙格這些鹽耙至一處,以鏟撈出。先堆積於濕鹽堆積倉。後入烘幹池烘幹,用篩鹽機篩去粗大鹽塊(可再次回收利用),其細者即為精鹽。如果嫌再次回收粗大鹽塊麻煩,可用粉碎洗滌法加以輔助,將篩鹽機篩剩之粗鹽放到洗滌機內盆形容器中,用電轉動容器,使粗鹽鹵底向上翻,器中鹵水從盆兩旁水管溢出。容器內就因離心力和碰撞會碎成細小粒,再有頑固地,可以用碾子將鹽碾碎然後再洗就可以了。”,


    秦時竹看到產出的精鹽,用手指沾了一點嚐嚐,點頭說道:“這還差不多,精鹽要大力推廣,我可不想再吃粗鹽了。”


    “最近,我們幾個技師根據國外的經驗。又摸索出真空製鹽法。”吳蘊初將眾人領到另一個車間,繼續講解道,“將三個真空罐連接在一起,先用唧筒將第一個真空罐內地空氣抽盡。由鋼管將鹵水輸入,再用導管將蒸汽罐內之蒸汽輸入,此時因真空罐內的空氣已抽盡。壓力減少,鹽鹵沸點降低,鹵水便在低溫中結出精鹽,這些鹽可從罐底中間地一個孔取出來。然後將罐內蒸汽依次輸入第二、三罐內,使鹵水沸騰,同樣可結成精鹽。最後,將蒸汽送入凝結器中,使其凝結為蒸餾水。用這種方法。可以提煉出純度更高。雜質更少地精鹽。”


    “那你們為什麽不全部改用這種方法?這豈不是更好嗎?”何峰納悶不已。


    “何主任,用這兩種方法煉製精鹽無論是生產效比還是質量。都比傳統的鹽業生產效率高。別的不說,第一種法子製造出來的精鹽,氯化鈉含量達到九成五左右,比灘曬要強不少,比煎熬法、板曬法更是強出許多,而且無論多麽汙穢之鹽,隻要經過精鹽法處理,都可以提煉出白花花、對人體無害的精鹽。但是……”吳蘊初來了個轉折,“這兩種方法都要耗費勞動和電力等成本地,第二種比第一種成本更高,鹽價那麽高,再加上不菲之精煉成本,造成了售價更高。除了少數富裕人家,老百姓是用不起地,隻能購食粗鹽。造成了我們銷量不大,銷量不大反過來又製約了生產成本的進一步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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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倒是個問題。”秦時竹若有所思,“但精鹽更有益於人體健康,必須推廣。鹽政改革我們已經討論過了,我看這樣,食鹽既然分等級銷售,那麽精鹽就應該定為特一等,享受更加優惠地稅收。如果精鹽隻比粗鹽略貴,甚至相等的話,我想不會有人再喜歡食用粗鹽了吧?”


    金實保聽了一陣心驚肉跳,連忙慶幸自己跟著來化工廠來對了,若果真如此,誰還去買粗鹽?看來自己也得籌劃辦一個精製鹽廠,起碼現在得和這個廠子搞好關係,若是人家不買自己的粗鹽提煉精鹽,生產出來的粗鹽我賣給誰去?


    金實保在考慮他的粗鹽,吳蘊初在考慮自己的精鹽,秦時竹的意見,都對他們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吳蘊初連忙點頭:“那感情好,我想要不了多久老百姓都會喜歡食用精鹽地。”


    秦時竹轉過頭對鹽政改革暫行三人小組說:“你們幾個,現在又多了項任務,要把這中間的關係調查清楚,確保精鹽的競爭力和市場銷售。”


    “是!”


    秦時竹意猶未盡地問:“廠子裏還生產什麽化工產品?”


    “還有燒堿和鹽酸。”吳蘊初心想剛才秦時竹一視察精鹽生產就帶來了好消息,這幾個化工產品也得好好和他說。


    何峰和秦時竹解釋了這兩種產品的重要性:“化工行業,三酸兩堿是重要產品,燒堿就是兩堿之一,鹽酸是三酸之一,無論是工業還是國防,都有不小地用處。據我所知,這裏生產規模是全國最大,技術是世界一流的。”


    秦時竹來了興趣,對眾人說:“走,看看去。”


    眾人走到生產燒堿(苛性納)的車間,吳蘊初又為眾人講解起來:“以前都用苛化法生產燒堿,雖然簡單,但是浪費大。後來德國技師一來,我們就采用電解法了。”


    22年前德國格裏西姆化學公司地斯待勞夫和韋伯公司布勞爾二位先生合作開發了水泥隔膜式電解槽,將食鹽溶液電解,能在陽極上生出氯氣,在陰極上生出na0h,這就是電解法的原理。


    隨著時間的推移,隔膜法電解槽發展出了不同的型式。最初該公司所用電解槽包括一個作為隔膜用的外室,由鐵構成(也作為陰極),內含多孔水泥盆,磁鐵礦石作為陽極,可以生產出苛性鈉和氯氣用來做漂白粉,幾年後此槽經過美國人拉索爾改進,采用了石棉隔膜,更加經濟和方便。特別是采用石墨電極後,使用周期可達1824個月,電解液naoh濃度可達120克升。


    “現在本廠所采用的方法就是取眾家之長,采用長桶型水銀式電解槽,此槽占地麵積較小,石墨陽極垂直平行安裝,陰極片隨軸轉動,鹽水從其間通過,水銀裝在槽溝內與鐵片陰極接觸,因而可節省水銀用量,每槽裝水銀約1300公斤,隻需要很少的人力進行管理,產100噸堿隻約需水銀噸。”


    “等等,你說用水銀幫助生產?”秦時竹急了,這水銀用多了可是有毒的。


    “確實如此,如果不用水銀,基本無法生產。”吳蘊初有些奇怪,“我們廠耗費水銀地平均水平是很低地,除了德國本土公司,沒有比我們更低的了。這項改進,德國技師不肯告訴我們,範先生和我,帶了一大幫技師、學生,研究了好一陣子才摸索出地(知道技術是一回事,怎麽落實技術又是一回事,所以即使有何峰的技術資料幫助,也著實費了些功夫)。”


    何峰在秦時竹耳邊悄悄說:“我知道你在擔心汞中毒,可這項技術現在還屬於世界一流水平,那種能取而代之的,無害的離子交換器,要再過50年才能出現,你就不要杞人憂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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