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說得決絕,沒留半分餘地,語罷,當即抬腳。


    齊樺看著青年的背影,紅衣張揚。


    年輕人果然恣意妄為,行事真果斷,說走就走。


    他不想去攔。


    出手一次已經夠了,齊樺不會去第二次落自己的麵子。


    但他心中莫名發悶,桌上還擺著那壇酒,他們還一口都未喝,其餘的一堆零嘴也還未吃完。


    齊樺想,盛昭如此好騙,不排除江千舟故意放出信息,釣盛昭這條魚主動遊回魚鉤上,不然在劍宗裏,有誰敢傷江千舟至如此之重?


    而盛昭回到劍宗,就真不好說能不能再逃出來了。


    畢竟有了一次,江千舟就不會再允許第二次發生。


    莫名地,一想到盛昭真的被江千舟壓在身下,齊樺眼神便愈發晦暗。


    他朝窗外垂眸一看,盛昭果然朝回劍宗的方向走去。


    齊樺靜靜看著,眼見盛昭快要走遠,他微嘆一口氣,帶著那壇酒,翻身下樓。


    足尖輕點,便落至盛昭麵前。


    齊樺打眼一看,卻見盛昭正抬手擦著淚,被突然出現的他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放下手,冷哼一聲:「你追來幹什麽?」


    齊樺心底好笑,他以為果敢的青年,居然在偷偷一個人哭著鼻子,心中也是有幾分在意自己的吧?


    不然,怎麽會落淚呢?


    他又覺有幾分可愛。


    到底是年輕,以為自己冷哼一聲,語氣硬邦邦一點,便能讓人忽略那雙眼眶發紅的黑瞳,忽略嗓音裏的哭腔。


    齊樺再一次道歉:「道友,我並未有拿錢消事之心,隻因我一向如此,下意識便……」


    他苦笑著搖首:「算了,終究是我的錯。」


    齊樺抬起摺扇:「這扇子嚇到了你,便將他毀了罷。」


    「別——」盛昭還未來得及阻止。


    齊樺雙手一折,輕鬆便折斷骨扇,他瞧著麵前發怔的青年,已不在冷著臉,倒是好哄。


    左右不過一把扇子,折了還有無數把,他想。


    「道友不是想吃酒嗎?」齊樺笑:「我自罰三杯,向你賠罪如何?」


    盛昭又哼了一聲,但也軟下麵色,應了:「行罷。」


    盛昭又想到什麽,猶疑:「可是我想回劍宗看看江千舟的傷勢,如果不是我迷昏了他,他也不會被人所傷。」


    齊樺心底輕嗤,天真。


    麵上卻認真同盛昭說清:「依在下看,劍尊是在布餌,他沒有大肆宣揚,叫人來抓你,是怕你逃得更遠。」


    「如今則是他的苦肉計,他要你生出愧疚之心,自投羅網。」


    盛昭皺眉:「江千舟也太壞了。」


    齊樺頷首:「道友莫要上當。」


    盛昭眉間還是有著擔憂,思索片刻,才下決斷:「那我們吃酒去罷。」


    他們二人便又恢復到之前相伴而行。


    走了許久,齊樺見盛昭又開始新奇地望著周圍,問:「道友原諒我了嗎?」


    盛昭不甚在意,笑:「原諒了,我不是那種小氣之人。」


    齊樺見到他的笑,有一瞬慶幸。


    慶幸他去將盛昭攔住了,也幸好將人留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好的,齊渣他完了。


    ·


    假「薑太公」:江千舟


    第27章 醉酒【一】


    或許是氛圍正好, 月下對酌,微風徐徐。


    或許是麵前人大口吃酒,有一搭沒一搭說著些不重要的話語, 讓齊樺不用像從前那般, 在心底琢磨每一句話背地裏的意思,分外愜意。


    又或許是盛昭笑得太過好看, 燈下紅裳,粉麵穠艷。


    齊樺喝得很厲害,他似醉非醉, 勾著唇,聽著盛昭聊他在劍宗裏遇到的趣事, 時不時溫聲附和幾句,又是一杯酒入肚。


    最後盛昭醉倒在桌上, 嘟囔著什麽,眼瞼半闔間沁出水意。


    齊樺輕聲:「盛昭?」


    盛昭迷迷瞪瞪撐起來, 輕哼:「嗯?」


    他哼完, 又倒了下去。


    齊樺將酒杯放下,眼神清醒,麵上無半分醉酒後的酡紅。


    他垂眼靜靜看著盛昭,沒有了偽裝,雙眸裏是一片的冷然, 漆黑似深淵的瞳孔卻比平日少了很多晦暗與陰翳。


    蟲鳴鳥叫聲此起彼伏,酒館裏的廂房處沉寂得過分。


    齊樺看著盛昭,一錯不錯。


    他想, 這便是屬於盛昭的生活嗎?沒有殺人於無形的言語陷進, 沒有各種樣式的斤斤計較, 簡單得可憐, 卻也過分得快樂。


    齊樺嚐到了其中的甜意,終年沉寂的心竟有些發熱般得滾燙。


    他發覺到,眼中暗沉便愈發深。


    不得不說,這人是有些意思。


    齊樺心中又開始比較,是貪戀一時之快?還是早日將盛昭送回劍宗,不要耽誤時辰。


    不若就趁此時盛昭醉酒,意識不清之時,將他送回劍宗?屆時不僅江千舟承他一個人情,就連那九天之上的無妄仙尊也承他一個人情。


    齊樺意動,又有些糾結,這麽有意思的人,他還沒玩夠,就要送到江千舟的床榻之上?


    憑什麽呢?鬱安易是江千舟的,憑什麽盛昭也是江千舟的?


    他站起身,動了動腿,去踢伏在桌上的盛昭,用力不大,卻讓盛昭後仰倒至席間。


    後者迷迷糊糊睜開眼,仰躺在坐席上,去看站著的齊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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