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小方懷還是有一些記憶裏。


    一開始搬到這裏時,他才四歲,走路還有些跌跌撞撞,爸爸媽媽都因為搬了新家而感到高興,隻有他知道,在這樣一個安全又寬闊的住所,爸爸媽媽就有充足的理由丟下年幼的孩子向著夢想奔赴而去。


    或許,現在和自己一樣難過的,隻有鄰居的哥哥了吧?


    小方懷一想到鄰居的哥哥,就忍不住走到天台上。天台的圍牆很高,小方懷隻能費了許多力氣從樓下搬了一張椅子,墊著椅子往下張望,但卻什麽都看不到,正在疑惑時,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這個小白眼狼,偷我的錢去買吃的!你們娘倆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這是鄰居叔叔。小方懷對這個聲音有陰影,生怕被他發現自己,連忙貓下去想躲藏起來,卻又聽到一個稚嫩的男聲嘶吼著:


    「我沒有!我沒有!你別打了!我說了我沒有……」


    小方懷緊張地張望著四周但卻不知該怎麽辦,隻能又小心翼翼地把雙手搭在圍牆上,慢慢探出一個腦袋往下望去,聲音越來越大,似乎是鄰居叔叔揮舞著皮帶在打鄰居哥哥,小方懷嚇得一動不動掛在圍牆上,過了片刻,又有一個女聲加入,是鄰居阿姨,她在聲嘶力竭地哭泣:


    「你為什麽要偷錢!你為什麽要偷錢!誰教你的!」


    「我沒有!」


    小方懷聽得揪心,不想再聽下去了,就想悄悄貓下去藏起來,卻突然看到鄰居的家門打開了,鄰居叔叔拎著鄰居哥哥的衣領,毫不留情地把他丟出去,然後就是重重地關門聲。


    「怎麽可以這樣……」


    小方懷喃喃自語,又看到鄰居哥哥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心裏更害怕了,就悄悄地從椅子上爬下來,飛快地跑到門口把鐵鏈拉開,剛想打開門,卻又猶豫了。


    要是鄰居哥哥不想來我家怎麽辦……


    可是他被鄰居叔叔打了,現在肯定很疼,要是死了怎麽辦……


    鄰居叔叔真是一個壞人……


    小方懷兀自在腦子裏思索著方法。他突然想到媽媽離開之前讓他遇到什麽事情就打電話給小叔,可他卻不想打了。他下定決心把門打開,卻沒有看到鄰居哥哥,小方懷「咦」了一聲,走出去左顧右盼。


    「怎麽不見了呀?是被小偷偷走了嗎?」


    「你發什麽神經呢?」


    身後是一個冷漠的聲音,帶著一點嘶啞破碎感。小方懷又驚又喜撲過去,一開口卻是泣音:


    「哥哥……」


    鄰居哥哥的臉應該是被扇巴掌了,左邊的臉腫起來,嘴角也破了皮,手臂上都是又青又紫的,衣服上都滲出了一點血跡,看上去狼狽不堪,小方懷「哇」一聲哭了:「哥哥,你是不是要死了……」


    「……」


    氣氛沉默片刻,小方懷睜開眼睛看了看鄰居哥哥,怯怯出聲問:「哥哥,你可以到我家來陪我嗎?我爸爸媽媽不在家,我害怕。」


    比小方懷高出一大截的男孩子沉著臉,好不容易才點了點頭。


    「哐——」


    一陣風吹過,小方懷剛剛大開著房門,現在卻被風吹立刻關得緊緊的。


    「啊……」


    這下小方懷徹底傻眼了。


    「謝謝哥哥,還好哥哥幫我,不然我就進不去了,就沒有家了。」


    稚氣十足的小方懷對鄰居認真道謝。幾分鍾前,是鄰居哥哥順著水管爬到小方懷家的天台上,也幸好剛剛他沒有把天台的門反鎖上,鄰居很快就把門打開,從天台跑到一樓,在裏麵幫小方懷打開了家門。


    「哥哥,我叫梁方懷,這個名字是我爸爸媽媽幫我起的,希望我品行端方,胸懷豁達,哥哥叫什麽名字啊?」


    年齡還小的梁方懷就已經會一板一眼地自我介紹了,對麵的男孩子忍不住笑了笑,一扯嘴皮子就「嘶」地一聲,卻又趕忙保持住冷靜的表情:


    「我叫樓輝。」


    小方懷很是高興,道:「樓輝哥哥,你以後住在我家裏好不好?我有藥,你好好塗藥好不好?我爸爸媽媽摔倒了撞傷了都要塗藥的,塗藥之後就會好了!」


    梁爸爸和梁媽媽的「出差」都是上山科考,磕磕碰碰都是常事,所以家裏備了各種品牌的跌打損傷藥,已經認得字的樓輝便根據藥用說明給自己塗了藥,梁方懷本來趴在旁邊緊張地看著,但看到樓輝掀起衣擺,肚子上和後背也有青紫的傷痕,眼淚忍不住就流了下來。


    「哥哥,你怎麽身上都是傷啊!我以後保護你好不好?你不要再受傷了好不好?我好疼啊……」


    樓輝無語片刻,把撞了自己一下的小屁孩拉開:「疼的是我,你疼什麽?」


    小方懷「嗚嗚」哭著,指了指自己的心髒:「我這裏疼!」


    樓輝:「……」


    「好吧好吧,那你以後好好保護我好了。」


    樓輝看著小方懷又要哭出聲,連忙開口哄住對方,看到小方懷一邊擦眼淚一邊拚命點頭,他心裏竟然也悄悄鬆了口氣。


    「這個小屁孩,人長得不高,眼光倒是挺高的……肯定是知道我內心善良,品行端正,所以才一眼從茫茫人海中選中了我,還說要保護我……」


    彼時,還未成年的樓輝如是想著。


    ◎作者有話說:


    願每一個小孩都有一個幸福快樂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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