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洲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孫琮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演技沒問題,但必須找準人物核心,得把燕追和柏煜兩個角色區分開來。」


    前幾場『柏煜』的馬甲人設更偏向於時洲本人的氣質,所以他演起來容易,今天是第一場關於燕追的戲份,演員和角色還需要磨合。


    時洲應話,「我知道的,導演。」


    「偶爾延誤進度拍戲是常有的事,咱們劇組誰不是拿工資做事?你不用覺得耽誤了大家時間有負擔。」


    孫琮看得出時洲是個嚴於律己的演員,今晚這方方麵麵的壓力,才導致了他的崩盤失誤。


    但年輕演員嘛?誰還不得經歷幾場歷練?


    現場進入休息。


    時洲往外走去,憨憨和笛安立刻前後腳迎了上來,圍在他的身邊小聲關切——


    「洲哥,來,喝點水潤潤喉。」


    「時洲,還好嗎?」


    時洲搖了搖頭,挫敗感堆壓在心底難以消散,「安姐,我好像演不出來。」


    當年,身為經紀人的笛安是看重時洲的顏值才簽約的,後者進入華域才培訓了一個月,又順利試鏡獲得男主進組拍攝。


    隻能說,有些人天生就是當演員的料——


    雖然不是科班出身,但時洲在鏡頭麵前的表現很自然,沉浸式的共情也能讓他完美塑造角色。


    後來的他不斷在作品中累積經驗、改變一些演技上的小毛病,每回遭遇ng,都能極快調整好心態、重新塑造出色。


    笛安還是第一次見他露出這樣的神色,挫敗中還帶著一絲無措。


    「沒事啊,別急,同一場戲演久了就是容易壓力大。」笛安輕聲安撫他,「先休息一下。」


    時洲坐回了位置上,連憨憨給他掏出的杏仁露也覺得不香了。


    「不喝了,免得影響唇部的幹澀狀態。」時洲將開封微動的杏仁露遞了回去,又重新拿起那布滿了筆記的劇本。


    隻是沒看兩行,近處就傳來了腳步聲。


    聽見動靜的時洲下意識地抬眼,撞上了迎麵走來的盛言聞。


    對方比他提早了一個多小時完成拍攝,但下戲後一直沒有離開,而是陪坐在導演的監視器邊上。


    也就是說,時洲的每一次不足ng,都被盛言聞看在眼裏。


    一想起這事,時洲骨子裏的傲氣再度作祟,恨不得直接找個地洞鑽下去——


    說什麽好好研究劇本、提什麽不能被對家看輕?結果今晚還是把自己最差勁的一麵顯露出來了。


    盛言聞對上他的視線,步伐微頓,「時洲。」


    時洲小幅度地哽了一下喉結,應得很無力,「嗯?」


    「看劇本沒用,該記的你都已經記下來了。」盛言聞一針見血地戳破,「繼續盯著劇本上的神情動作指令和台詞,隻會僵化你的表演思維。」


    「……」


    時洲沒說話,隻是捏著劇本的指尖由於用力漸漸泛白。


    「從古至今,劇本從來都不是表演的必要品。好的劇本是能給整體增色加分,但過渡依賴於劇本的表演,永遠沒辦法跳出設定好的框架。」


    盛言聞的神色很冷靜,語氣中同樣沒有一絲安慰,反倒犀利又直白。


    在這一刻,他仿佛不是和時洲同年齡層的演員,而是成了一位經驗豐富、可以說教的戲骨。


    短短兩句話,兩人間的實力差距好像無形中被拉開。


    時洲心尖一凝,還沒等他想好怎麽回話——


    眼前的盛言聞就點了點頭,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拍攝片場。


    他的助理小成瞧見時洲的麵色,有些尷尬地賠笑示意,連忙跟著盛言聞離開了。


    站在時洲身側目睹全程的憨憨和笛安對視,誰也不敢輕易發聲。


    連吃ng的時洲的情緒本就在崩潰邊緣,一直以『對家』相稱的盛言聞又直截了當地指出他的毛病,這下能受得了?


    「……」


    時洲深呼吸了兩口氣,重重地將劇本合上,遞迴到了憨憨的手中。


    憨憨不確定地接過,「洲、洲哥,不看啦?」


    「看什麽看,台詞早已經記熟了。」時洲沒好氣地哼唧。


    隻是不是衝著自家助理髮火,而是自個和自個生悶氣,他不得不承認——


    盛言聞剛剛那番話說得完全正確。


    時洲自己就是太過看重《亂世》的拍攝機會,久而久之嚴重依賴於劇本的基礎描寫,這才導致了思維固步自封。


    就像今晚要演的這場戲。


    明明看過全劇本、讀過整本原著、早已經記住了台詞,但他還是執著得守著這兩頁的戲份內容,甚至忘了縱橫全局去考慮——


    燕追從小到大的境遇如何?他今晚會這麽做的原因?對任妄真正的想法又是怎麽樣的?以及這場戲之後的走向?


    他被一次又一次的ng、亂七八糟的壓力分去了心緒,思維又固定在劇本的方寸之間,哪裏還能演出那個隱忍而有抱負的燕追?


    難怪了。


    今晚怎麽演都演不出來。


    時洲被凝結的思緒像是一下子打開了通道,變得無比順暢起來,他側身看了一眼盛言聞離去的方向,對方早已經不見蹤影。


    笛安看見時洲幾番變換的神色,不確定地追問,「時洲,還好嗎?」


    時洲挪回身子,幹脆全身心放鬆躺靠在了椅子上,「安姐,我稍微合眼放鬆一下,要拍攝了你再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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