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該幹什麽呢?他不知道。經此一遭,他甚至都不知道還有什麽人是能信的。


    不過好歹現在完不成任務也不用死了。他苦中作樂地想。


    天漸漸亮了,外麵熱鬧起來,早起的商販們占位擺攤,帶著泥土氣的鄉音熙熙攘攘,而遠處的港口,海鳥振翅飛翔,漁歌與吆喝聲嘈雜交錯,人們揚起風帆,駕起漁船駛向海外廣闊的天地。


    顏清把臉埋進手臂,慢慢紅了眼眶。


    …………………………


    日出東方,月懸西天。


    某處不知名的海島,海浪在沙灘上捲起泡沫,沖刷著一個鮮紅的人影,他渾身濕淋淋的,枯白的長髮混著紅衣隨海浪起起伏伏,臉色慘白如紙,眉目卻異常舒展,紅眸盯著藍色天幕上的日月同輝,居然有種難得的閑情逸緻。


    高大的青銅魔鏡幽幽立在半空,平滑的鏡麵光影閃爍變幻幾下,見這人不理它,頓時精光大現,震動著嗡嗡作響。


    「嘶……」洛安齜牙咧嘴地歪頭,不耐煩地挖耳朵,「這會兒你又找我說什麽……我都打定主意要跟他們同歸於盡了,要不是被那什麽外來的破了局,現在你早就得了我們三人的修為,想幹嘛幹嘛去了……嗬,說到底是誰沒用,還有臉在這怪我?」


    魔鏡光芒黯淡了些,又閃爍幾下。


    「你不用同我說這些,我沒那麽想活下去。」洛安懶洋洋地在海灘上攤成大字,「說好了這是最後一次,無論成敗,我這條命都歸你,怎麽如今又低聲下氣了……哦,我明白了,現在除了我,你沒條件去找第二個替你賣命的可憐鬼是不是?嗬,真是風水輪流轉……」


    魔鏡又閃幾下。


    洛安這回倒沉默了會兒,才陰惻惻地笑起來:「嗬嗬嗬嗬……高長淩,便是沒有你說,我也絕不會讓那對狗男男好過!」


    魔鏡再接再厲。


    「……看樣子你真是山窮水盡了,連這種陰損的法子都想的出來。」洛安饒有趣味,「不過嘛,仙盟大會……罷了,我就再鬧一次仙盟大會,好好揚一揚我這個大魔頭的威名。」


    魔鏡喜出望外,連連閃爍催促。


    「急什麽,這才什麽時候。」洛安又望回天上,此時日頭高升,月亮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眨眨眼,極其緩慢地,從胸膛裏籲出一口濁氣,抬手在眼前擋了擋陽光。


    「太陽……」他喃喃道,「好久沒曬太陽了。」


    ………………


    第70章 仙盟大會


    次日一早,高長淩便和顏清啟程回淩雲派。


    顏清不大想跟高長淩同禦一劍,雖沒明說,但高長淩看出來了,也就不勉強他,從幹坤袋裏扒拉了一把普通的靈劍給他,讓他自己禦劍跟在身後。


    一路上,顏清默默無語,鬱鬱寡歡,一到歇腳的地方就一頭紮進自己房間,三天的路程,統共就跟高長淩說了三句半話。高長淩戰戰兢兢,又不敢直接問,隻能繼續趕路。


    師徒二人沉默著回到淩雲派,先跟守在山門迎接的陸洲掌門碰了麵,見他們臉色都不好看,陸洲乖覺地沒有多問,隻讓弟子好生送兩位祖宗回山。


    顏清對他淡淡點頭,轉身就禦劍飛回自己的翠明峰——居然都沒跟高長淩道別。


    「顏長老修為又有進益了……」見顏清禦劍飛得平穩,陸洲不由得心裏一沉,小心翼翼地跟高長淩試探。


    高長淩微微低眸,沒有說話。


    見他不想回答,陸洲不敢再問,隻道:「踏雲君一路勞累了,不如先回去歇息,晚些我再設宴為您與顏長老接風洗塵。」


    「不必了。」高長淩踏上尚雅,冷冷丟下一句,便朝著翠明峰的方向飛去。


    而此時,顏清也剛剛才落到翠明峰,勤懇練功的弟子們看見他來,趕緊驚喜地上來迎接。


    「師尊你回來啦!」公孫麗花跑在最前頭,拉著顏清的袖子道,「怎麽不早給個信兒呢?我好做點師尊喜歡吃的給師尊接風洗塵啊!」


    「就是。師尊不在,小師妹都不肯給我們下廚了。」一個弟子打趣道。


    「師尊。」君景墨也上來行禮,「您的房間和庫房我都與師弟們看得牢牢的,近日我也有督促他們練功,一日都沒疏忽。」


    「師尊你都不知道。」另一個弟子心有戚戚然,「君師兄打人可疼了,比師尊打人都疼……」


    「胡說什麽,師尊什麽時候打過你。」公孫麗花反駁,「再說了,你練功偷懶,君師兄打你是為你好!」


    「是是是,小師妹教訓的是。君師兄是師尊最得意的弟子,也是咱們最尊崇的大師兄,他說話我們哪敢還嘴,倒是小師妹……來日你同君師兄比翼雙飛,可要為師兄弟們多說好話哦……」


    弟子們擠眉弄眼地怪笑,公孫麗花一時羞惱,作勢要去打他們,弟子們一鬧而散,場麵頓時喜慶地亂成一團,顏清看他們上躥下跳地打鬧,心裏居然有種奇異的溫暖。


    不知道什麽時候,翠明峰在他眼裏,已經是家一樣的地方了。


    「你們再敢鬧,我就叫師尊把你們一個一個都扔出去!」公孫麗花掐腰大喊,憤憤地一跺腳,扭身回到顏清身邊,「師尊別理他們,他們是看師尊回來太高興了,這才沒大沒小的。」


    顏清倒不生氣,見公孫麗花一臉小女兒家的羞態,反而覺得十分有趣,但他畢竟為人師表,不能太過活潑,按捺住了打趣小姑娘的心思,交代幾句就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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