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清抿嘴低頭,沒有說話。


    高長淩似乎沒注意到顏清的悶悶不樂,自顧自感慨了一聲:「唉,想不到我縱橫一世,現如今居然被自己的徒弟困在這裏。清清,你還記得你們師兄弟小時候的事情嗎?幾百年前,那時候你和洛安剛上山,你比洛安小,受不得苦,他就老是幫你幹活,我勸他他也不聽,說你是他的小師弟,怎麽著他都該照顧你。」


    「後來啊,你們漸漸都長大了,你天賦不高,修為也比不上他,比武切磋,拌嘴打架,他老是讓著你,下山除祟捉妖,也總是他保護你,有一回,你們下山捉一隻妖獸,誰知道那妖獸法力高強,你們打不過,洛安為了救你受傷,你哭著跑回來要我去救他。最後,我去斬了妖獸,將他帶回來,他在床上修養了大半年,你也就在床邊照顧了他大半年。」


    「你們師兄弟自小感情深厚,若不是當初……唉。」高長淩幽幽嘆息,「洛安他,一直是個好孩子啊。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對啊,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顏清垂下眼瞼,無聲地嘆氣。


    洛安的經歷,是個人都會感慨同情,他本是個好人,當年順順利利發展下去,肯定也是個不輸君景墨的起點男主,誰料蒼天無眼,非叫他命途多舛,攤上了一個以捉弄人為惡趣味的師尊,又攤上了個卑鄙虛榮的師弟,這才硬生生被作成了反派。


    說憐憫,顏清不是沒有,但現在性命攸關,沒多少時間給他扮演聖母,他隻是奇怪,高長淩突然提起這個,究竟有什麽意圖。


    肯定不是閑著沒事在懷念過去,那是打算用激將法要把洛安氣出來嗎?


    福至心靈,茅塞頓開,顏清連忙挽住高長淩的手,小鳥依人地靠在他肩膀上。


    「是呀,師兄他,真是可惜。誰知道原本那麽好的一個人,會變成那種大魔頭呢?唉,也是他命不好……」


    語氣輕柔婉轉,膩得顏清自己聽了都直犯噁心,誰知高長淩倒很給麵子,安撫地按著他的手,道:「世上命不好的人多了,也沒見人人都像他一樣,他是自甘墮落,咱們替他可惜,卻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兩個罪魁禍首坐在這兒,你一言我一語地編排,說到動人處還嚶嚶地恨不能痛灑熱淚,換個人早忍不住了,但過了許久洛安都沒出現,顏清忍不住有點佩服他。


    說也說累了,高長淩於是拉著顏清起來散步,兩人隨便找個方向信步亂走,直到顏清腿酸,才又坐下歇息,期間兩人一直黏黏膩膩,很好地演繹了一對如膠似漆的恩愛情侶。


    沒法把你噁心出來,秀恩愛也要把你酸出來!顏清如是想。


    就這麽走走停停,不知重複了多少次,顏清都演的累了,趴在高長淩肩頭一動都不想動,高長淩倒還撐得住,一邊溫柔地順他的頭髮,一邊輕聲問他要不要睡一會兒。


    顏清搖頭,高長淩又道:「對了,清清,咱們出去就成親吧!」


    眼珠子在半合的眼皮底下轉了個圈,顏清故作興奮道:「行啊,咱們出去就成親,我要讓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這世上多了一對神仙眷侶。」


    「好,我親自寫請帖,他們不敢不來。」高長淩摟著他笑,忽又遲疑道,「就是洛安……咱們要不要請他?」


    「自從那件事後,師兄就一直不喜歡我。」顏清委屈地低眸,「我倒是想讓師兄來,想當麵給他道個歉,隻是……他估計還在怪我吧!」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這麽好,他不會不來的。他要敢不來,我就打斷他的腿,把他綁來聽你道歉。」


    顏清眸光閃亮:「師尊你真好……」


    「清清……」


    海麵突然波動起來,顏清坐不穩,撲到高長淩懷裏,直接被攬著打了個滾兒,天旋地轉間,他感到有勁風擦著他的臉頰飛過,削斷了他鬢邊的幾縷碎發。


    「你們這對不知廉恥的狗東西,誰愛去看你們成親,別在這噁心人了!」


    一個紅衣白髮的身影立在那裏,正是怒氣沖沖的洛安。


    尚雅精光閃爍,高長淩一手護緊顏清,一手華麗地挽個劍花,劍尖對準了洛安。


    「你果然在這,洛安。」高長淩神情喜怒不辨。


    洛安惡狠狠地咬牙,「許久不見,師尊你噁心人的功力見長啊。」


    「承你謬讚了。」


    「嗬。」洛安冷哼一聲,目光又轉到顏清身上,「膽小如鼠的渣滓,連殺個人都不敢,還要我親自動手。」


    顏清被他冷厲的目光一刺,下意識便往高長淩懷裏躲,高長淩將顏清摟緊了,又道:「其實你大可以把我們關在這裏直到老死,不論我們怎麽造作,哪怕是搞了個孩子出來,隻要幻境不開,我們怎麽都出不去。」


    猛地噎了一口,顏清正想怒吼他哪隻眼睛看見自己能生,就見洛安麵容扭曲起來,好像被人戳破了隱秘。


    「若我沒猜錯,這幻境的主人根本不是你,對吧?你應該也是被困在這裏的人。」高長淩笑道,「洛安,你是我教出來的,你有幾分斤兩,我清楚得很。」


    「少在這大放厥詞了!看得出來又怎樣,你照樣出不去!」


    「是嗎,那也無妨。」高長淩半眯著眼,突然側頭往顏清額上親了一口,「我們夫夫兩個,在哪都是一樣的,如今多你一個人來見證我們的深情厚誼,倒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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