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頭,溫熱的唇在她冰涼的額心落下輕吻,柔聲輕嘆:「自,不會放下。」


    南榕偏開頭不再與他多說,將一直藏於袖中的尖石忽地抵在頸間,並在他驀然收緊的瞳眸中手中用力,柔軟纖白的脖頸立時凹陷下去,被灰白尖石抵住的肌膚周圍亦瞬間泛起青紫。


    「我說了,放下我。」


    溫景州輕易便可卸了她的石刃,然,他沉暗的目光移到她另一隻抵在她心頭的手上,便是他速度再快,也無法一手解除兩處危機,


    這一刻,他切切實實感受到了她的堅決,亦投鼠忌器不得不應了她。


    雙腳的落地的瞬間,南榕便猛然彎腰欲躲開他快如閃電的出擊,卻終是慢人一步,兩隻手上的銳器盡被扔出院外,人亦再次被他困入懷中。


    「我從前便與南兒說過,你若傷己一分,旁人必受得十分,」


    溫景州凝著她頸間紫紅色戳痕,氣息驀然冷冽,緩緩移至她的麵上。


    南榕並未顯慌亂,她好似早已知道結果如此般,仰起頭看著他威肅的臉,淡淡一笑:「旁人若因我傷了一分,我便傷己十分,我亦早已於佛前請願,若有因我受到牽連者,必將百倍償還我身,叫我--唔-」


    平日裏入夜即黑的殘破院中,不知從何處照進了昏黃火光,亦將院子中央緊密相貼的身影朦朧照亮,


    明月清輝灑進未被山蔭遮蔽的院中,又為二人周身鍍了層盈盈光暈,美妙,而繾綣。


    一陣被極力壓抑的清軟悶咳聲忽地響起,霎時將這方曖昧打破。


    溫景州總是不忍傷她,便連句重話也不捨得,即便他並不求神拜佛,卻也對她口中那有咒自己之言大為不悅,


    然他的怒意卻又能輕易被她安撫,甚而又化作了心疼,他吸了氣將她靠在懷中,灼熱的手掌在她纖薄的頸背一下下拍撫,直到胸前的震動漸漸停下,他亦停了手,卻是緩緩收緊了手臂,以似要將她嵌入身體的力道擁著她。


    深黑的眸越過她的發看向她身後一目了然的簡陋屋室,精睿的眸亦借著火光將那正對屋門懸掛的清秀題字納入眼中,


    「往事已逝,唯自在矣,」


    往事已逝,亦如他與她的過往在她心中已逝,是嗎,


    清雅低沉的嗓音緩緩念來,而後意味不明的低聲輕笑,他垂下頭,手臂收緊,叫她愈見纖細的腰肢柔弱無骨般向後彎起,卻仰著頭與自己對視,


    「既要往事已逝,又為何自縛於此?身居陋室,寒衾冷被,粗茶淡飯,病無藥醫,無依無靠,無聲無息,便是自在?」


    溫景州唇邊含笑,深黑的眸中卻無半點笑意,甚還隱有異樣的神色一掠而過,「我與南兒分開三十八天,實則卻已有四十六天未見,我便在想,南兒與我心生隔閡,屢屢要離我而去,究其根本的底氣,卻還是我給的,」


    他鬆開她的下頜,拇指輕撫過她濃黑長睫,白皙單薄的眼簾,最後停在她亮如星辰的眼眸之前,「南兒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幹淨,確是極美,你復明時眼中滿滿映著我的身影時,我亦心中愉悅,可現在,」


    他唇角的弧度落下,幽暗的雙眼定定看著她錯愕睜大的雙眼,手掌翻轉向前推去,「我後悔了。」


    ?


    第81章 [v]


    「不--!」


    眼前不斷放大的手掌打破了南榕的冷靜,她極力掙紮著要逃離,可雙手卻被牢牢箍在腰側,她唯能用力的偏開頭不願再被黑暗籠罩,卻那隻手如影隨形,輕而易舉便製住了她。


    在黑暗降臨的那一刻,她亦如被抽去了魂魄般驟然停止了掙紮,一切感覺亦都隨之遠離,


    她清楚他隻是蓋住了她的眼,她還能看得見,可他那般溫柔話語下的認真卻讓她不寒而慄,


    她知道失明的滋味有多麽恐怖,正因她曾經經歷,才更比任何人更恐懼再次失明。她了解他不會無的放矢,他是真的要剝奪他給予她的光明,亦要折斷她的翅膀,讓她再沒有可以離開的底氣。


    掌心中如蝴蝶振翅顫動的長睫忽地安靜下來,她那一瞬間短暫爆發的活力亦在同時冷卻下來,被包裹在暗藍色披風中愈顯得身形嬌小的女子,柔柔靠在臂彎中,


    被遮住了眼睛的臉不及掌寬,白得如同褪去了血色,方才還嬌嫩殷紅的唇此刻亦失了瑰色,美麗纖長的頸後仰著,整個人如一隻瀕死的天鵝般,柔弱,悽美,誘人心動,惹人心疼,


    「溫景州,」


    溫景州心弦觸動,明知她外柔內韌,定不會就此屈服,卻仍喉中滾動,以期她,懼了。


    南榕緩緩抬起頭,微白的唇角輕輕勾起,「若能以此兩清,那你自拿去便是。強迫一個心中不願的女子,你便能開心嗎,」


    這一刻,南榕真的希望還他光明,好就此兩清,再次失去光明固然可怕,可比身在黑暗更可怕的,是她身在光明裏,心卻空蕩蕩。


    人生最難,便是勉為其難,亦更是不願勉強,


    「我與南兒成親在即,何來兩清。若能得我歡心,便是強迫得來,又有何妨。」


    話音落下時,溫景州已將宛若安睡的女子完全罩在披風下轉身離開此地,沿途明暗的火光掠過他幽深的眸底,再不見任何動搖。


    ------


    他果然不是無的放矢啊,


    天即便完全黑下,視線範圍之內也是可以看到模糊輪廓的,可現在,她睜著眼,卻看不到就展在眼前的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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