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原告囉囉嗦嗦、反反複複就那幾句話,趙大人應該是也煩了,啪的一拍驚堂木道:“原告盧新貴,你還有新內容要陳述嗎?”


    盧新貴盧老二哀嚎道:“青天大老爺,請給俺的親弟弟報仇啊……”


    “好了,你且住口。”


    “青天大老爺……”


    “威……武……”哢哢哢——


    盧老二還要訴苦,站在兩列拿著殺威棒的衙役們開始整齊劃一的用棒子點地,口中呼著威武二字,看起來、聽起來很有氣勢,大堂、包括圍觀群眾頓時雅雀無聲。


    落針可聞的場景中,趙大人很有氣勢的咳嗽一聲道:“堂下跪可是盧富貴的發妻韓氏?”


    “民婦韓氏韓則詩,叩見青天大老爺。”原本低頭跪著的女子,此時身體深深府下,額頭觸地磕了一個頭。


    她的聲音溫柔細膩,嬌軟可人,真心無法與一個謀殺親夫的嫌犯身份聯係起來。


    趙大人絲毫沒有為韓氏的柔美聲音打動,麵無表情、公正不阿道:“韓氏,你可知罪?”


    韓則詩雖然剛才身體有微微顫抖,現在卻鎮定下來,聲音雖柔,卻擲地有聲道:“大人,民婦冤枉。民婦與丈夫雖然膝下無子,但結婚五年來,相敬如賓,丈夫在外忙碌生意,民婦在家操持家務。至於二哥所說,民婦與人私通,隻不過是二哥的臆測。丈夫是民婦的依靠,民婦沒有理由、也沒有殺害丈夫。我丈夫死的蹊蹺,民婦懇請大人為民婦做主,查出真凶,給我夫報仇雪恨。”


    說著韓則詩深深磕了一個頭,額頭觸地,都聽到咚的聲音。


    月台上聚了越來越多的藍楓縣百姓,聽完韓則詩的話後,開始議論紛紛。


    有的支持原告,有的支持被告,每個人都用自己的閱曆代入當事人的情況,做出自己的推斷。


    趙霜當然不會給沒有破解的案件下定論,但她覺得這位韓氏不簡單,不過二十歲出頭的古代女子,麵對公堂,不慌不忙,有理有據的陳述理由,這可不是一般的民婦能做到的。


    趙大人道:“仵作何在?”


    一名身穿與衙役服差不多的男子上前施禮道:“仵作範蠡卜參加大人。”


    趙大人點頭道:“將嫌犯韓氏收監,仵作隨我去盧富貴家驗屍勘測現場,退堂。”


    衙役將韓則詩帶走,殺威棒點地,衙役口喊威武,老爺退堂,吃瓜群眾熱烈議論著向縣衙外走去:


    “你們說,趙大人能查到真凶嗎?”。


    “指望趙大人查出真凶,不如指望母豬上樹,哈哈哈哈!”


    ……


    趙霜帶著柔娘趕緊去後堂給老爹送飯,邊走,趙霜問柔娘:“柔娘,你以前見過我爹審案嗎?”


    柔娘立刻興奮道:“當然見過啊,趙大人辦案秉公無私,斷案如神,從來都不徇私枉法,咱們藍楓縣的老百姓對趙大人都是讚口不絕呢!”


    從便宜老爹窮得隻吃小米粥來看,趙大人秉公無私不假,但斷案如神就不太清楚了,真要斷案如神,剛才那些人怎麽會說指望老爹斷案不如指望母豬上樹?


    但是不管斷案如何,有這麽一個兩袖清風的老爹,想要背靠金山銀山坐享美食是不可能了,看樣子這輩子還要自食其力啊。


    趙霜走進後堂,還沒來得及喊爹,就聽到裏邊傳來低低的聲音:“趙大人,隻要您能幫盧富貴報了仇,判處那個銀婦死刑,盧富貴願意孝敬您這個數。”


    我擦,剛誇了老爹清正廉潔,就在後邊受賄。


    此時,柔娘的嘴巴對著趙霜的耳朵小聲說;“趙大人清正廉潔,絕對不會收這些人的賄賂的。”


    趙霜一時心生慚愧,自己這當閨女的似乎還沒有一個鄰居對老爹有信心呢。


    接下來裏邊傳來的話印證了柔娘的話。


    趙墨沉義正辭嚴道:“裏正,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身為裏正,在管理民間糾紛、效忠皇上、穩定天下方麵是第一道防線。現在案件還沒有審理水落石出,你就幫著盧新貴要判韓氏死刑,這是不合我們天弘律例的,如果你和盧新貴不是為了盧富貴報仇心切,我有理由懷疑你們在誣陷他人。”


    裏正忙為自己開脫:“自然不是誣陷,盧新貴是盧富貴的親哥哥,兄弟情深,我與盧富貴也是好朋友,都是為了好友的死痛惜,報仇心切。盧富貴的生活起居都是由韓氏照料的,如今他死得不明不白,身體還出現了異樣,顯然是中毒,不是那婦人下的毒,還能是誰?”


    趙墨沉道:“不管是誰下的毒,總要找到證據才能定罪。”


    裏正著急道:“這都是明擺著的事情啊大人,在下是怕這件案子又跟上個月城東杜家的命案、還有春天的時候黑石村的命案、還有夏天的時候劉村的丟牛案、還有您上任這幾個月來,全縣無端失蹤的那些人口一般,成為無頭案啊。這件案子裏,韓氏明顯就是凶手,您定了她的罪,老百姓會稱讚您為民做主、斷案如神的!”


    原來老爹手頭上積壓了好多個無頭案了,兩袖清風老爹或許當得起,但這斷案如神嘛,還真是個值得商榷的活兒。


    裏正這話明顯有激將和誘導的意思了。


    一個地方官,時間不長,自己治下就出了這麽多無頭案,查不清案件,不但老百姓有意見,上級也會認為這人無能的。


    但是趙墨沉依然道:“不查清楚案件就根據臆測去定罪,會無端冤枉好人,我趙某寧願背負無能的名聲,也絕對不會妄下論斷,冤枉無辜之人的。裏正你走吧,若是再在這裏囉嗦,本官會以行賄罪名,革除你的裏正之職,秉公查辦的。”


    雖然盧新貴許諾的銀子很誘人,但自己的職位更重要,裏正見識到趙大人果然兩袖清風後,隻好先撤了。


    裏正走後,趙霜帶著柔娘走進屋子裏,差點與正要出門去盧家的趙大人撞個滿懷。


    “趙爹爹,你先吃口飯再去盧家吧。”這聲趙爹爹,趙霜憋了老半天才叫出來,實在是爹這個稱呼對她來說太陌生了,上輩子還沒來得及學會喊爹,爹就去世了。


    而那邊,趙墨沉懵了,這爹就爹吧,還趙爹爹,感覺不像是閨女叫的,好像是稱呼鄰居趙老爹一般。但現在不是糾結稱呼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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