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宋誌成麵向全郡徵兵的消息,輾轉反側好幾夜,終是下定決心來到了徵兵點。


    「你家裏不是分了田嗎?怎麽還來報名?」


    「誰不知道義軍夥食好呀,家裏的地有兄弟姐妹們,我也來搏一搏,以後說不定也討個官當!」


    「誒,你看那邊怎麽來了個娘們。」


    「這有什麽好看的,送自家丈夫兄長來參軍的吧?」


    戚大妞站到登記人員跟前:「我來報名參軍。」


    「我是聽錯了嗎?」


    「真是笑話,女人怎麽能從軍?」


    戚大妞高舉手中鋤頭,眾人以為她要行兇,她一下劈開旁邊的大石頭,「天界也有女兵方隊,女人為什麽不能從軍?」


    等宋誌成接到消息趕來的時候,徵兵處已經被打倒一片。


    戚大妞站在呼痛的大漢中間叉腰罵:「還有沒有跟我比力氣的?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天天說什麽人人平等,都是假話!騙人的!」


    蒲縣十裏八鄉的農人誰不知道戚大妞一身怪力,也就是這些外縣人才敢招惹她。


    其他人聽她詆毀天界,對她怒目而視,宋誌成卻想到她說的有可能損害天界威信,又說不出個所以然,隻得聯繫裴今。


    裴今此時正跟著顧培生一起,被破格批準旁觀一場重要實驗,接到消息先是肯定了她們這邊女人也可以當兵,然後鼓勵他。


    「這支隊伍以後的很長時間都要跟你一同作戰,榮辱與共,你不妨依照自己的想法處理?」


    起義還未成功,強行推行跨時代的政策容易造成逆反,而且她希望宋誌成能有自己的政治想法,這樣將來不會被李浦、申永章等文化人處處壓上一頭。


    宋誌成在練兵之餘一直沒有落下跟著直播學習文化課,最近又跟著天界小將學了不少,很多想法都是隱隱約約蒙著一層麻布,抓不到頭緒。


    他想起那些思想品德課,想起神女,想起自家小妹,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麽都沒想。


    他一步步走到戚大妞麵前,又轉身麵對所有來報名的人。


    「誰說我們騙人?我們義軍隻看能力,不看其他!」


    「現在你證明了自己有這個本事,當然可以報名。」


    「有不服的,就跟她打!我為你們做證。」


    -


    戚大妞這件事讓裴今起了新想法。


    思想改造這件事不能完全由現代強行向盛朝灌輸,也不能等一切塵埃落定才剛剛起頭。


    歷史上思想超前的古人有很多,但那是基於幾千年的漫長時光和龐大人群基數的。


    多少年才出一個呂雉、武則天之類的女人,更多的是把女人不當人看的男人和被封建禮教馴化的女人自己。


    就算是這兩人當權時做了不少舉措去提高女人政治地位,也未能改變男尊女卑的大環境。


    眼看專題小組實驗樣品一樣樣成功,不久的將來,盛朝進入工業時代是必然的,婦女解放需要領導,這一批要是隕落,下一批不知道還要走多少彎路才能覺醒。


    她給專題小組建議,要提前培養盛朝的先進婦女人才,在一波小會研討過後被通過,抽調有豐富婦女平權經驗的人才幫忙。


    這天清晨,兩片光幕出現在崔吟心和柳思綺的身邊。


    她對崔吟心:「我可以幫你擺脫那個郡守。」


    側過頭對柳思綺:「也可以試著幫你說服你母親。」


    二人聞言心神大震,她們的事神女都知情,莫非神女一直都在關注她們?


    「但我想先知道,成功以後,你們想做些什麽?」


    崔吟心目光閃動,陪在柳思綺身邊徹夜未眠的柳夫人抓緊女兒的手。


    「我可以許你們一生榮華富貴,用『神力』為你們尋找天下最好的男人做丈夫……讓所有女人都羨慕你們。」


    不遠處來幫忙的婦女平權人員不贊同地皺眉,被老領導搖頭示意,讓裴今自由發揮。


    不行再換人選嘛,他看這個小丫頭就有意思得很。


    「也可以給你們一個暢所欲言的舞台,但你們會遭受世人的不解、嘲諷、非議與打壓,可能勞碌一生不得安寧,也未必見到成果。」


    為榮華富貴將一生委繫於他人?


    尋一位良人嫁了,在家相夫教子,平庸一生,唯一的榮耀就是丈夫與子嗣的餘光?


    可她們見過自由的天地是什麽樣子,直播裏有女官,女狀師……甚至一開始那個名喚青苑的宮女至今在書院讀書。


    她們隨著全息體驗潛入深海見過光怪陸離的遊魚,飛過萬裏長空,觸摸過雲朵,感受過山河壯麗。


    她們附著在女官身上感受過高坐公堂,感受過唇槍舌劍,附在記者身上親歷前人攻克天險,抵禦過暴雨天災。


    怎麽甘心?


    經歷過這一切之後讓她們怎麽甘心在這狹小的後宅中繼續做困獸,跟姬妾爭風吃醋,為丈夫一絲憐愛揚揚自得?


    「我願為女子求一條立世之道。」崔吟心附身叩拜,「願天下女子都能堂堂正正地行走於世間。」


    「求盛世開明,求平等自由。」柳思綺想要起身,柳夫人淚眼朦朧地扶她坐起,給她背後墊上軟墊。


    「會有那一天的,我保證。」裴今堅定許諾,「但這需要很長時間,就算是領先你們幾千年的我們,也還沒有完全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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