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了,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孫女兒了。


    眼見著紫微殿要被吵掀了屋頂了,王妡喚了禮官,後者中氣十足唱道:「中嚴!」


    餘音繞樑,群臣倏然一靜。


    王妡說道:「蕭珩為先帝愛子,既有冤情,朝廷自當要查明為其伸冤。趙晧,」她喚大理寺判事,「此事便交由你負責,務必查個水落石出,不可使人蒙冤。」


    「臣領旨。」趙晧苦著臉,他是殿上少數沒有被蕭珩點名的,沒想到卻在這裏等著他呢。


    「獨孤容秀。」王妡又喚審刑院知事,「台獄自來是審刑院之責,現在你職責之下發生了刺殺這等惡劣之事,查清真兇,你責無旁貸,有異議沒有。」


    「臣領旨,定查個水落石出。」獨孤容秀出列。


    「諸卿皆是朝廷股肱,是先帝和聖上倚重的重臣。為政以德,為政以忠,此言還是諸卿推崇備至的大儒盧栢所言,諸卿是否知行合一,自己心裏有數。」王妡言罷,擺了下手,道:「無他事,便散朝罷。」


    禮官聽她言,就提氣準備走散朝流程,忽然聽到一聲:「慢著!」


    禮官立刻看向出聲的當今聖上,嘴張開,立刻又閉上了。


    「聖上還有何吩咐?」王妡幫禮官問出差點兒就脫口而出的話。


    蕭瑉看都不看王妡,語含慍怒對眾臣說:「罪人蕭珩,當廷汙衊太後,既要查,便不隻能大理寺查,該是三法司一同查。」


    立刻便有大臣附和:「聖上所言極是。」


    蕭瑉又說:「既然是三法司同審,各自為政,各自查各自的,總歸是浪費人力,力拖慢時間,何該有一人牽頭主導此事。諸卿以為如何?」


    眾臣齊聲道:「聖上英明。」


    蕭瑉這才朝王妡看去一眼,說:「朕屬意德陽王領三法司主理此事,諸卿可有意見?」


    王準眉心一跳,德陽王該是站了官家,就算之前立場不一,現在官家說出此言,德陽王當眾也不可能反對。


    官家與德陽王聯手,又是正統大義,如果蕭珩再……


    姽嫿想好了該怎麽落子了嗎?


    「聖上英……」


    「臣以為……」


    蕭瑉也不等大臣們擁護或是反對,刻意問王妡:「皇後以為如何?」


    王妡朝下瞟了眼像是準備領旨謝恩的蕭珹,以及披頭散髮狀似瘋瘋癲癲實則清明目光透過散發瞅她反應的蕭珩。


    蕭瑉當眾言及,必然是不會讓王妡有機會摁下,無論是他還是吳慎等,都會想辦法促成蕭珹領三法司。


    皇室醜聞由宗室審理名正言順,後黨要反對,很難有站得住腳的理由。


    對蕭珹來說,這也是蕭瑉給他釋出的一個信號——朕願意給權力給你,你畢竟是蕭氏皇族。


    「那好,就由德陽王主理太後毒殺先帝、派人潛入皇陵刺殺皇裔的案子罷。」


    出乎意料,王妡答應得很幹脆,皇黨們準備了一肚子說辭都用不上,全憋了回去。後黨們亦是錯愕,覺得王皇後是不是瘋了,讓德陽王主理案子,能有什麽結果?!


    蕭瑉也很詫異,隻是他的詫異很短暫,就被王妡一句話氣到。


    「皇後,事情還無定論,豈能就胡言亂語。」蕭瑉不悅道。


    王妡輕嗤一聲,也不理蕭瑉,徑直吩咐散朝,率先離開了紫微殿。


    蕭珩見她走了,沒有好戲看了,也跟著離開。他走得飛快,看起來更像是怕被蕭瑉嫌麻煩。


    眾臣魚貫離開紫微殿,三五成群,卻都奇異默契的沒有討論剛才殿中發生的任何大事小情。


    事情太大,牽涉太廣,讓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因為蕭珩神來之筆的「唱花名冊」,他們大多都看不分明究竟是皇後刻意的安排,還是蕭珩自作主張。


    朝會散去,群臣離開,蕭瑉也沒有移駕,他強硬把王妡安排的要伺候他回甘露殿的人趕出去,留下了蕭珹說話。


    他知道他留下蕭珹說話立刻就會傳到王妡的耳朵裏,這天啟宮,到處都是王妡的人。那場他自以為準備充分的宮變失敗後,他的人都被王妡清理了一批,讓他做什麽都束手束腳。


    但他並不懼王妡知道,他就是要王妡知道,蕭珹是他這邊的,別以為他人在甘露殿養傷就不知道她私下拉攏過蕭珹。


    「二弟,朕與你兄弟二人許久沒有坐下來好好說說話了。」蕭瑉作兄弟情深模樣,叫人搬來椅子放在一層禦階之下,賜蕭珹坐下,與他僅九層禦階之隔。


    「謝皇兄。」蕭珹行禮坐下,不急著說話,他知道蕭瑉要與他說什麽,也猜得到蕭瑉所求,他等著看蕭瑉能拿得出多少誠意。


    這些年他被蕭瑉刻意打壓,他也有野心,有自己的謀算。


    蕭珹自認為很能屈能伸了。


    蕭瑉沒有直說,與蕭珹繞彎子敘親情,聊他們兄弟姐妹,聊曾經在天啟宮和東宮的往事。


    蕭珹就也陪著他聊,很有耐心。


    而在淩坤殿,王妡剛回來,就聽人來報榮國公求見。


    王妡叫人請榮國公進來,祖孫二人摒退左右在偏殿說話,王準開門見山就問王妡想要怎麽辦。


    「臣老了,跟不上殿下的思路了。」王準說得辛酸。


    「祖父老當益壯,老驥伏櫪。」王妡給戴高帽子。


    王準不上套:「還請殿下明示。」


    王妡搖搖頭,道:「祖父,您不該是如此急躁,想必有誰又在您跟前胡言亂語了吧,盧家的麽?吳運勾可是在江寧府查出不少盧家的齷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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