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您看,我沒事兒,好著呢。」沈摯拿衣袖給老太太擦了眼淚,插科打諢道:「孫兒肚子可是餓得慌,祖母有沒有讓廚房裏燒些孫兒愛吃的菜呀?」


    老太太一聽孫子餓了,立刻叫僕役把席麵擺出來,一家人圍著圓桌坐下,踐行宴吃得。


    用過飯食沒多久,老太太年紀大了又擔驚受怕了一早上,經不住犯困,休息去了。


    沈震就叫上兒子去書房說話。


    「兒子,帝後相爭,不是我們沈家能插手進去的。」到了書房裏,沈震開門見山。


    沈摯沉默片刻,說道:「父親,我們全家的性命都是皇後救的。」


    「皇後的救命之恩,我沒齒難忘。隻是……」沈震搖搖頭,「沈家已經再經不起一點風浪了。」


    「父親,這不像您。」沈摯皺了眉。


    沈震靠著椅背有些頹然,一聲嘆息,人仿佛一下就老了好幾歲。


    「兒子,你今天被皇後召進宮中,你祖母從你離開就坐立難安,我們父子這些人都不在家,家裏全由你祖母和母親苦苦支撐。你難道認為為父是個不懂知恩圖報的人嗎?實在是,你祖母身體每況愈下,天不假年,再受不得一點兒驚嚇了。」


    沈摯垂頭沉默著。


    沈震說完話也沉默了。


    許久兩人都沒有說話,牆邊放著的炭盆突然發出嗶啵的聲音,將沉默的兩人驚醒。


    沈摯抬頭對沈震說:「父親,您說的這些都已經晚了啊。從咱們一家從台獄死裏逃生,就註定了不可能置身事外。您在軍中的威望,也註定了咱們家沒有辦法置身事外。我們早就已經被打上了後黨的標籤了。」


    沈震麵上閃過一道惘然之色。


    「帝後相爭,看似皇帝為正統占大義,然而年年天災人.禍,皇帝民心不說盡失,百姓也多是有怨的。皇後貌似落於下風,但是父親,您忘了嗎,這些年我們從石門蕃部輾轉西南到成都府,然後回幽州,這其中多少將領被更換?從西南到西北一線的軍隊,恐怕都握在了皇後手中。」


    沈震猛地醒神,倍感震顫。


    沈摯說:「皇後籌謀多年,我們沈家豈是說置身事外就能置身事外的?況且……」


    他低聲說:「她誌存高遠,不拘一格,我想……盡我一份綿薄之力,替她掃除一些通往頂峰路上的絆腳石。」


    第154章 慣用伎倆


    臘月, 朔朝。


    以翰林院學士承旨嚴士任為首的翰林院官,共二十餘人,一同上疏討王皇後六大罪。


    「掩袖工讒, 狐媚惑主,此為罪一;


    善妒跋扈, 蛾眉不讓, 此為罪二;


    不賢不慈,失德無子, 此為罪三;


    召見外臣,穢亂後宮,此為罪四;


    近狎邪僻,殘害忠良, 此為罪五;


    結黨弄權,窺竊神器, 此為罪六;


    聖上,燕啄皇孫, 知漢祚將盡;龍漦帝後, 識夏庭遽衰。*屆時悔之晚矣!臣伏惟聖上廢皇後王氏,以正朝綱!」


    「臣等請聖上廢皇後王氏,以正朝綱!」二十餘大臣一同跪下,齊聲請願, 喊出了兩百人的氣勢。


    群臣最前方,吳慎、左槐、王準並立,吳慎看了另外兩人一眼, 三人都很沉得住氣。


    「簡直一派胡言!」王確沒忍住,第一個出來駁斥嚴士任,「造謠生事, 以下犯上,嚴士任,你才是包藏禍心,豺狼成性!」


    「哼!王確,你常常大言不慚,自詡清流,你要真是清流,就該大義滅親!」嚴士任指著王確道。


    「你洋洋灑灑一大篇,你有證據嗎?」王確道。


    嚴士任說:「天下誰人不知,皇後幹政弄權,帶著禁軍上殿逼迫官家把樞密使打入台獄,你跟我要證據?你不覺得可笑嗎?」


    王確吵架實在不行,幾句話就被人抓住話柄,被說得啞口無言。


    王準滿心無奈,涉及皇後,他知道長子絕對沉不住氣。但是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他這不是幫忙,是幫倒忙。


    但是兒子幫了倒忙又能怎麽辦,他這個做老子的還不是得給他收拾。


    王準朝禦史中丞楊文仲看了一眼,示意他出麵說話。


    楊文仲收到眼神,略一頷首。


    站在他不遠處的史安節目光閃動了兩下。


    楊文仲握緊笏板正要出列說話,就聽殿門處傳來一道清脆的嗓音,囔著:「喲,這是幹什麽,幹什麽?吵架呀?都是斯文人,有什麽話在太陽底下攤開了講明白不好,吵什麽架?莫非是斯文敗類?」


    紫微殿裏群臣齊轉頭,禦座上的蕭瑉也將目光投向殿門處,片刻後,眉頭皺得死緊。


    王妡身後跟著一群人進殿來,幾隊殿前司禁軍迅速將紫微殿內外圍了個水泄不通,剛剛說話的是吳桐。


    王妡上一次帶兵上殿時,嚴士任等翰林官被王妡打包去了幽州,並不知道當時是何種情形。回京來後聽聞一二,這些為君為國者自然是義憤填膺,叫嚷著清君側,再被有心人煽動幾句,這不就有了今天這一出。


    嚴士任宦海沉浮多年,不可能沒點兒腦子,否則也坐不到學士承旨這個位置。


    他今天帶著翰林院一幫人上疏請求廢後,想必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為的是試探皇後和後黨的態度。


    時間挑在臘月朔朝也是很微妙。


    寒冬萬事休,過了臘八就是年,除非是天大的事情,朝廷一般都會要押到人日之後處理,這中間一個月的時間足夠各方勢力從容不迫地布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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