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漸啞然,他還真想不出自己能有什麽東西讓王妡圖謀。


    這個小姑娘家世顯赫、身份貴重,隻要太子爭氣,她將來就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自己一個不上不下的步軍司都指揮使,如今還飄搖在被貶官流放的邊緣,她能圖他什麽?


    李漸苦笑:「大侄女,你就別拐彎抹角了,直說有什麽事是要世叔做的。」


    「李世叔是個聰明人也是個爽快人。」王妡愉悅地笑了,「李世叔,明日朔朝,你就當廷揭發捧日軍指揮使金柄貪墨軍餉、挪用軍儲,永興軍路轉運使宗長庚同流合汙,參殿前司都指揮使呂師包庇,樞密使蔣鯤失察。」


    !!!!!


    李漸震驚了,驚呆了,整個人都不好了,感覺自己要真這麽做離去世就不遠了。


    「大、大侄女,你說真的?」


    「世叔,我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嗎?」


    李漸猛地站起身,慌亂之下把身旁矮幾撞翻了,手上端著的茶盞也手一滑打翻,茶湯灑了他半身,茶盞掉地上,好在沒有摔碎,否則一隻盞碎了一套就廢了,百兩銀子就沒了。


    但李漸已經沒有心思管他自己濕不濕身、茶盞碎是不碎,他來回踱步,走了兩圈,看向王妡,指著她欲言,嘴張了又張說不出,「嗨」了一聲甩手繼續踱步。


    王妡不著急,拿起一塊糕點慢慢吃等他自己想通,還招呼紫草香草一塊兒來吃。


    香草謝了姑娘拿果子吃,被紫草瞪了也不怕,姑娘讓吃的,身為姑娘的侍女就該聽姑娘的話為姑娘分憂,比如姑娘吃不完的果子就該幫姑娘吃完。


    紫草瞪了香草七八眼,見毫無效果,就……自暴自棄也拿果子吃了。


    李漸走來走去走來走去,想著王妡的話,有些膽怯又有些激動,可到底是膽怯占了上風。


    那些都是什麽人啊!


    金柄沒什麽好說的。


    宗長庚,吳大相公的把兄弟,動了他吳大相公能無動於衷?吳大相公是好相與的?


    呂師,官家的心腹,手握禁軍,拱衛皇城,拱衛官家,動了他官家能不急眼?


    蔣鯤,樞密院樞密使,當朝宰執,掌國朝軍政,那是能輕易動得了的?


    「大侄女,大侄女喂,你還有閑情吃。」李漸頭很大,他急死了,王妡居然在吃吃喝喝,「你這是要世叔我去送死啊!」


    王妡放下吃了一半的糕點,微笑著說:「富貴險中求,沒點兒膽量和魄力,世叔拿什麽去坐上殿帥的位置?」


    「話雖如此,但……你這是要捅破天啊!」李漸一屁股坐下,抱頭。


    「有些事情,藏著掖著讓人害怕,然而一旦捅破了天,反倒是不會有危險。」王妡安撫他,「而且世叔放心,不會讓你一個人抗的。」


    李漸抱頭不說話。


    王妡繼續道:「李世叔之前千方百計與金柄交好,想必掌握了不少有用的東西。不說別的,就傳聞中豪擲萬金的莊子,李世叔難道拿捏不住?」


    「你也知道是傳聞,傳聞豈可信以為真。」李漸沒好氣兒地說。


    王妡道:「枳句來巢,空穴來風。」


    「那……那……」李漸糾結得臉都皺了,「那揭發金柄就是了,與宗長庚他們又……」


    「李步帥!」王妡沉聲道:「明人麵前不說暗話,軍中貪腐嚴重,你自己也知道。你以為一個金柄能做什麽?殺了一個金柄有什麽用?」


    李漸低吼:「太子妃!你既然知道這些,也該知道那些人哪裏是輕易能撼動的!又哪裏是我一個小小的五品都指揮使能輕易撼動的!」


    王妡看著李漸,定定的看著。


    李漸不自在地避開她的目光。


    稍傾,王妡笑了。


    「李世叔,侄女在你的眼中看到的並不是膽怯,而是……」她微微傾身,一字一頓:「野、心。」


    李漸轉頭朝王妡看去。


    「呂師若不下來,你李漸怎麽上去?」


    李漸臉上的糾結漸漸消失,問了一個與此事無關的問題:「大侄女先頭說不是為了太子而來,是為了你自己,世叔想問問,你究竟是為了什麽?把朝廷搞得天翻地覆對你有什麽好處?」


    王妡端起手邊已經徹底涼透的茶盞,搖頭製止了紫草要為她換一盞熱的,垂眸思忖片刻,給了一個讓人匪夷所思的答案:「因為我是一個十分正直的人。」


    李漸:???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王妡不再多說,端茶送客:「李世叔,侄女就等著你懲奸除惡,出盡風頭。」


    李漸定定瞧著王妡,忽然朗聲大笑:「大侄女是個正直的人,我這個世叔可不能教壞了小輩。」


    王妡微笑。


    李漸大笑著離開了茶坊廂房。


    等他走遠了,王妡才戴上幕籬,由侍從們簇擁著離開。


    回府路上,紫草幾次三番看向王妡,欲言又止。


    「有什麽話就說吧。」王妡看著車外說道。


    「姑娘,您這般辛苦跑前跑後的,說不是為了太子,那你是為了什麽啊?」紫草很心疼自家姑娘的辛苦。


    王妡將目光從車外街市上收回,看向紫草香草二人,說:「我也不知道。」


    「啊?」紫草香草一頭霧水。


    王妡不再多解釋。


    問她這話的人很多,祖父問過,父親、母親問過,兄長問過,就連沈摯都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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