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妡頷首回禮,說道:「家父擔心沈府久無人住破敗不堪,就帶著我們過來瞧瞧。」


    幾個幽州漢子這才看到鹽鐵副使王確, 趕忙上前見禮,卻忘了自己手上都扛了朽木,這麽直戳戳地跑過來, 差點兒沒戳到王確和謝氏。


    「王副使,抱歉抱歉,沒傷著您和令正吧?」幽州漢子們著急忙慌地把朽木哐哐扔一邊去,激起一陣塵土,又把王確和謝氏撲了個滿頭滿臉。


    王確、謝氏:「……」


    幽州漢子們:「……」嗷嗷嗷,我們都做了什麽?


    王妡難得瞧著覺得好笑,但又不能笑,總算是體會到什麽是「憋笑憋得辛苦」了。


    王端禮小聲對妹妹說:「妹妹,你從哪兒認識這麽些個野人?」


    幽州漢子們目光幽幽——王家郎君,你說「野人」我們聽到了。


    王端禮抬頭挺胸——就是說給你們聽得,看你們剛才莽莽撞撞的差點兒傷到我父母,你們不「野人」誰「野」。


    幽州漢子們:「……」


    外頭這些動靜引得裏頭的人出來查看,王確看到的人出來的是誰,愣了好一會兒,勃然色變,很不客氣地說:「李漸,你來這裏幹什麽?!」


    出來的是三衙禁軍之一的侍衛親軍步軍司都指揮使李漸,當初禁軍來沈府抓人的就是步軍司的人,帶隊的是都虞候龐庸,聽說抄家也是龐庸下的令。


    「王副使。」李漸對王確拱手道了個禮。


    有道是禮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臉人,君子應光風霽月不小肚雞腸……


    屁!


    君子也是有脾氣的!!!


    「李漸,官家可是已經下詔赦了沈家女眷,這裏可沒人讓你步兵司的人抓,也沒半點兒財物可讓你步兵司的人抄了!」王確咬牙切齒,光說還不算,已經在擼袖子了。


    一聽此人竟然是步軍司都指揮使,難怪剛才看他帶人送東西過來問是哪位他不肯說,幽州漢子們立刻就炸了:「好哇,你這是跑這兒來貓哭耗子假慈悲來了,噁心誰呢!」說著就想動手。


    怒髮衝冠的一群漢子就要上前去幹架,才走了兩步麵前都擋了一個嬌小的身影。


    「王大姑娘?」


    「別胡鬧!」王妡輕斥。


    她身形嬌小那是因為還沒有完全長開,但氣勢卻半分不小,臉一沉,一斥責,人高馬大屍山血海都趟過的幽州漢子們慫了,八尺大漢都好像縮成了六尺,還委屈:「王大姑娘,我們不是胡鬧,他……他欺人太甚!」


    王妡回頭掃了一眼李漸,再轉回來說:「所以你們要當街毆打朝廷命官?知道這是什麽罪責?要受什麽刑罰嗎?」


    縮著脖子的幽州漢子們:「……」


    王妡看向父親,靜靜看著不說話。


    正在擼袖子但被妻子拉住的王確:「……」


    王妡再看……


    「別看我,我可什麽都沒做、什麽都沒說。」王端禮飛快舉起手以示自己的清白,還不忘強調:「我是斯文人,以理服人。」


    王家父子倆同時在心中咆哮:我女兒/妹妹的眼神為什麽會好可怕?


    謝氏倒是很滿意女兒如此強勢。女兒所嫁非人已經是改變不了的事情,今後在東宮或大內,娘家能給女兒的依靠隻有那麽多,女兒能靠的隻有自己,強勢霸道總比軟弱可欺要好。


    「父親,讓僕役們快些進去收拾吧,再晚些沈老封君她們就該到家了。」王妡說著看了一眼兄長。


    王端禮立刻就懂了,點著頭接上:「對對對,快些收拾,可不能讓一家子受了大罪的人回來一看,家中隻剩殘垣斷壁,連張完好的椅子都沒有坐,連口幹淨的水都沒有喝。可憐啊可憐,太可憐了。」


    謝氏對身旁的管事點了點頭,管事立刻招呼僕役們進去,分工合作拾掇荒敗的沈府。


    「夫君,咱們也進去瞧瞧,看有什麽要添置的,讓人快些去辦好。」謝氏對王確說。


    王確說好,與妻子並肩往沈府裏走,路過李漸時,重重地哼了一聲,不屑之情溢於言表。


    李漸不悅地皺了眉,看王確的目光帶上了一絲不善。


    當初步兵司神衛軍抄了沈府,雖說是沒有聖上明旨,那種情形誰都會認為沈家再沒有得見天日的可能。抄了也就抄了,抄得的那些財物也並非神衛軍一處獨得,皇子們、宰執們、各處衙門都打點了,就是官家那裏也找了藉口貢上了幾件精美器物,大家都得了好處,就是他王家也沒落下,現在裝什麽清高!


    他能來給沈家送些傢夥什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李步帥。」清脆的聲音喚。


    李漸偏頭去看,王妡拾階緩步而上,然後站定在他麵前,淡淡說:「聽聞李步帥與殿前司下捧日軍指揮使金柄金管軍交好。」


    「你想說什麽?」李漸沉聲問。


    王妡一臉驚訝:「不會吧不會吧?全京城都傳遍了,金管軍吃了豹子膽,竟敢與太子和三皇子搶女人,厲害厲害。」


    她發現二嬸的說話方式特別的招人恨,遂靈活地學起來。


    看效果還不錯,李漸黑了臉:「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王家丫頭你該學會明辨是非,不能聽風就是雨。」


    「小女受教了。」王妡非常誇張地拍了拍胸口,「是以訛傳訛就最好,否則我怕是要與金管軍的娘子成為忘年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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