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方有文的話。


    楊遠升等三人微微點頭。


    實在是在以前,他們都是在眾人的讚譽、追捧中一路過來的,習慣了高高在上。一直以來都隻有他們指點他人、嗬斥晚輩的份。可今天晚上驟然被一個毛頭小子踩在腳下,這種滋味別提有多難受了。


    若不是現在是央視直播,他們每個人都在鏡頭下麵,必須得保持基本的理智,恐怕早就含怒嗬斥王桓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了。


    詩歌寫的好又能怎樣?


    不懂得尊敬長輩,在他們詩人眼裏,就是道德敗壞!


    如果不是今晚形勢所迫,他們不可能自降身份跟王桓參加交流賽,甚至不屑與之為伍。


    咦?


    有點不對勁啊。


    想到這裏,四個人突然就回過神來。


    本來最初他們就沒有搭理王桓,怎麽後來莫名其妙就跟對方幹上了呢?而且還一發不可收拾,越陷越深,導致自己顏麵盡失。


    對方到底是怎麽將他們一個個拉下水的?


    這場仗幹的真的不應該啊。


    稀裏糊塗就被王桓那狗日的給套牢了。


    而且每一場交流賽,似乎自己出的題目都在對方的意料之中,他們三人就像極了小綿羊,被大灰狼按在地下盡情羞辱。


    有毒吧……


    我勒個擦,越想越覺得心塞。


    必須得挽回麵子了。


    方有文站了起來,朝台上走去。


    主持人思思還以為方有文是來參加第四場交流賽的,微笑道:“方老師,按照規則,這一場的出題權是在王老師手裏,還請您稍等,我問一下王……”


    “主持人,第四場不必比了。”


    方有文擺擺手,打斷她的話,目光看向王桓,聲音有些冷:“王桓,我就問你一句,你如實回答我。你今天來參加詩歌交流會,是不是特意損我們幾個評委麵子來的?”


    說這話的時候,方有文並沒有對著話筒,所以觀眾們都沒聽到。


    思思一愣,連忙打手勢示意關掉王桓的麥克風。


    當然,這種情況王桓也不可能用話筒。


    他問道:“方老師,你的話什麽意思?我沒聽懂。”


    方有文盯著王桓:“不用裝糊塗,我知道你懂。我說這番話是想告訴你,作為一個詩人,或者說作為一個文人,你有再高的詩歌水平,也不是讓你到節目裏來炫耀的,不是讓你在節目直播中目無尊長來挑戰我們,然後在贏得勝利後獲得快感的。剛才你也說了,要成為一個偉大的詩人,必須有著豁達的胸襟和氣魄,可我在你身上隻看到了狹隘和傲氣。寫詩歌,也不是為了一爭高下,而是為了陶冶情操,為了抒發情感,為了升華藝術……而你,卻偏離了詩人高貴的秉性,我實在替你可惜。”


    “……”


    王桓被方有文這番話噴得莫名其妙。


    他一臉懵逼。


    怎麽回事?


    交流賽輸了,不低頭認錯就罷了,還能夠這樣高高在上來教育人?


    臥槽,這幾個老頑固真的沒救藥了吧?


    他還沒開口呢。


    方有文繼續道:“趙老師他們不和你一般計較,放下身段跟你交流詩歌,這種品德已經很了不起了。所以你適當謙讓的時候,應該懂得謙讓,不能太咄咄逼人。我承認你在現代詩歌上的造詣也不錯,但是僅憑幾首詩就否決趙老師他們的成就,覺得你天下第一,這種思想絕對不能有。因為剛才的交流賽,都是即興創作,靈感和運氣很重要,你隻是恰好靈感迸發而已。真要論在詩歌上的成就,沒有長時間的積累和沉澱,是看不出來的。”


    就算是王桓的心態再好,也聽不下去了。


    曲老讓他來當攪屎棍真的是太對了。


    尼瑪的,這幾個自視清高的家夥,真的就是幾坨屎,臭不可聞。


    他完全無法想象,方有文是如何有臉皮說出這番話的。


    王桓收起臉上的笑容:“那你說,我要怎麽辦?”


    方有文:“你在現代詩歌上有不低的造詣,我們是開心的。現在隻是一場交流賽,又是央視節目直播,沒必要將氣氛鬧得太僵,所以我建議你給幾位老師說幾句場麵上的話,大家和和氣氣的。指不定以後我和趙老師、田老師他們幾人還會在詩歌上麵指點你幾句,讓你水平更進一步。你說是不是?”


    站在不遠處的主持人思思,聽到這番話,心裏都直犯嘀咕。


    至於王桓,則笑了:“方老師,說到底,你就是不敢跟我進行比賽了唄?”


    ???


    方有文聲音戛然而止。


    呼吸變得粗重。


    豎子!


    不可教也!


    勞資說了半天,感情你特麽的半句話都沒聽進去?你就算左耳進右耳出也行啊!


    我說完了,你突然來一句我不敢跟你比賽是怎麽回事?


    麻蛋的……


    好吧,還真有點不敢。


    方有文氣呼呼指著王桓,重重哼了一聲,返回了自己座位。


    主持人思思見到這一幕,有些傻眼。


    這是咋了?交流賽不進行了?


    王桓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心中卻是升起了怒火。原本以為通過幾首詩的交流,能夠讓趙澤源他們醒悟到自己的不足,然後在以後做出一些悔改。


    現在看來,這些人頑固的已經難以想象了。


    看來他還得下猛招!


    反正是曲老吩咐的,有人替他擦屁股,所以他索性放下了所有顧慮。


    豁出去了!


    他拍了拍話筒,發現沒有聲音,示意工作人員將麥聲打開後,深深看了幾眼坐在評委席上的趙澤源幾人。


    便便閉上了眼睛。


    大家以為他在醞釀情緒,看起來高深莫測,實際上這丫的正在係統商城中搜索能派的上用場的東西呢。


    趙澤源他們幾個心裏無端端升起了不安。


    後台。


    助理心中忐忑:“錢導,王桓不會真的不顧場合鬧事吧?”


    錢導想了想:“應該不會的,他雖然有點惹事,但還是有分寸的……”


    說道這裏,錢導心中也沒底了,實在是到現在他已經看不透王桓這個人了,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自己之前收集的關於王桓的資料,根本屁用都沒有。


    “算了,先看著吧……等下各部門隨機應變。”


    錢導說道。


    既然直播到現在,台裏領導還沒有打電話提醒他,說明此刻王桓所做的一切都在高層的默許中,並沒有逾越界限。


    最關鍵的是,現在已經深夜十一點多了,節目收視率居然還在繼續上升。


    逆天了啊!


    現在節目收視率已經漲到了1.9,馬上要破2的趨勢。


    而鯨魚直播間的熱度,赫然高達了一億多。若不是網絡直播分走了不少觀眾,錢導估計收視率早就已經破2了。


    錢導壓下撲通撲通跳動的心,看向畫麵。


    這時候,台上的王桓已經睜開了眼,開始說話了。


    “感謝《華夏詩歌大賽》節目組的邀請,讓我今天晚上來這裏當特邀嘉賓。原本對於這個榮譽,我是有點不敢擔當的,所以今天晚上,我一直恪守著自己的本分,戰戰兢兢坐在位置上沒有會說話。”


    說到這裏的時候,很多人都開始翻白眼。


    你丫的王桓還有不敢擔當的時候?


    看看今天晚上,幾個當前最負盛名的詩人都快被你搞的抑鬱了,這叫不敢擔當?這叫戰戰兢兢?我呸!


    不過不少人的確也有些看不順眼趙澤源他們高高在上的態度,尤其是在學生組比賽的時候淘汰了那個寫《璀璨的文化》的女生,實在有些太過苛刻了。所以大家沒有議論,都認真聽著王桓的話。


    王桓停頓了片刻,繼續道:“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前也就寫過幾句現代詩。跟很多有著不少作品的現代詩人對比起來,的確有點不夠資格坐在這裏。不過論起對於現代詩的見解,我覺得我還是不輸於人的,所以對於幾位評委的點評,剛才心中難免有些不同的見解。於是當主持人問話的時候,我就將這份不同的意見說了出來。這不是很正常嗎?文化嘛,不就是要求同存異?這樣才能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在交流**同進步?”


    “我就奇了怪了,我說這話居然也有人不樂意聽。這是怎麽了?難道你們坐在那個位置上久了,就聽不得不同的意見了嗎?隻能去捧你們,你們才開心?就這種思維有利於現代詩歌的發展嗎?我看是嚴重製約了才對。”


    這番話說出來。


    台下開始議論紛紛。


    看直播的網友們則徹底沸騰了。


    完了!


    毒王要發飆了!


    他們很少見到王桓發飆,上一次似乎還是在魔都國際鋼琴節。那次連國際鋼琴大師喬伊斯都被他踩在了腳下。


    這次,看來那幾個詩人要慘了。


    至於趙澤源等四人的臉色,已經變得難看之極,眼神冷了下來。


    王桓這是徹底撕破了臉皮啊。


    後台,助理問道:“錢導,怎麽辦?要不要……”


    錢導搖頭:“繼續直播,王桓這番話並沒有違規,我們再看看……”


    嗯……再看看。


    另一邊,曲明風大笑:“哈哈,說的好,就應該這樣。”


    萬希文也是微笑:“初生牛犢不怕虎,王桓這小子簡直了。旁人遇到趙澤源這等身份的人,肯定是戰戰兢兢,大話都不敢說。他倒好,半點畏懼心都沒有。”


    曲明風得意道:“年輕人就應該這樣,不失銳氣!不過現在罵的還不夠,僅憑磨嘴皮子是沒用的,隻會讓趙澤源他們更加憤怒。不知道王小子接下來會怎麽辦。”


    舞台上。


    王桓聲音依然繼續:“作為有一定社會地位的文人,你可以高貴,可以孤傲,也可以高高在上不搭理別人。但是當你在點評他人或者教育他人的時候,請記住在這一刻你身上的使命感。因為你不止是代表你個人,還代表著承擔傳承文化的責任。你在那個地位,就要有那個責任心,不然就是站著茅坑不拉屎。另外……我說一句,也不要覺得自己在文學方麵有很突出的成就,就覺得自己了不起,這個看法我是不認同的。真要論社會貢獻,估計辛辛苦苦的農名伯伯都比你們要強。作為文人,你們除了一身書生意氣,還有什麽?”


    說到這裏。


    可以說等同於王桓指著鼻子罵人了。


    趙澤源他們氣得差點背過氣,臉色漲得通紅。


    可是他們還不能反駁,因為王桓通篇都沒有一句羞辱他們的話,就像是在說辯論賽似的。但大家卻又都明白王桓就是在罵他們。


    這種感覺,他們憋屈得想自殺。


    王桓話鋒忽然一轉:


    “說到書生意氣啊,我突然覺得有一首詩很應景,那麽就借著這個機會念給大家聽聽。至於詩的名稱,既然是我有感而發,那麽就叫《雜感》吧。”


    “《雜感》”


    “仙佛茫茫兩未成,隻知獨夜不平鳴。


    風蓬飄盡悲歌氣,泥絮沾來薄幸名。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


    莫因詩卷愁成讖,春鳥秋蟲自作聲。”


    王桓吐詞清晰,整首詩清清楚楚在每個人耳邊響起。


    然後……


    現場觀眾一下傻眼。


    主持人思思也傻眼了。


    後台正在喝水的錢導一口水噴了出來。


    剛剛還在大笑的曲明風怔住了。


    萬希文一張嘴巴張的老大。


    這……這……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


    尼瑪,這特麽的是往死裏罵了啊,這種罵還和王桓剛才的耍嘴皮子不同。一般來說在古代為什麽文人最可怕?甚至很多時候連皇didu不敢輕易得罪他們?就因為他們會一根筆杆子,筆杆子殺人不見血。若是皇帝對某個文人幹了點什麽,對方寫下一片罵人的千古名篇,那麽這個皇帝等同於是要遺臭萬年了。


    而現在,誰都沒有想到,為了罵趙澤源他們,王桓居然特意寫了一首詩出來。更不可思議的是,這首詩還特麽的寫的很好。尤其是這句“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簡直堪稱妙對了,平常口語,卻處處令人稱絕,道出了書生在世人眼裏都是百無一用的大傻瓜,自己卻還高傲的不識抬舉和不近人情。


    趙澤源等四人一看,差點沒當場暈過去。


    一個個氣得嘴唇哆嗦,臉色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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