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棺材,四處可見的一片白。


    慕遠樞呆呆地看著記憶中的那人稚氣未脫卻仍擺出一副老成的模樣,心中百感交雜。


    「無……無言……」


    柳無言看著他,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殿下,長幼有序,尊卑有等。雖然您貴為世子殿下,但我仍是您的老師,於情於理,您都不該直呼我的名諱……」


    是他,是他!這是年輕時候的柳無言會說出來的話!


    慕遠樞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心情,猛地站起來,抱住了柳無言。


    「我……我終於再見到你了……」


    盡管因為跪了太久而雙腿發麻,而且還因為年歲尚小,看起來個頭不足,於是導致此情此景更像是柳無言無奈地攬著他。可是,慕遠樞卻知道,這是上天的恩賜,也是柳無言給予他的最後機會。


    若有來世,選擇權,定要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


    「殿下!方圓十裏都找過了!不見柳大人!」


    傳令兵焦急的聲音將慕遠樞雜亂的思緒從縹緲的回憶中拉回現實。


    慕遠樞眸中的光沉了沉,恍惚間流露出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滄桑。


    「繼續找!直到找到為止!」


    上輩子的場景歷歷在目,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再讓柳無言一人承受無妄之災。


    二皇子……新皇……今生,看他還有沒有這般能耐。


    ☆


    又是傍晚時分,二皇子與崔呈律帶著好消息歸來——


    北狄願俯首稱臣,以大齊為尊,共修百年友好。


    不過,北狄的退讓也是有代價的。


    「什麽?贈予容州城?竟有這般荒唐事!」


    慕遠樞聞言,不由得大驚。


    在他上輩子的記憶裏,容州城從未被割讓出去過,二皇子也不曾親征前線,更別提一手促成議和之事。


    慕遠樞上輩子征戰北狄,不僅贏得漂亮,鞏固了大齊江山,更是讓皇上龍顏大悅,提前將他封王——或許正是這樣,才引來二皇子的猜忌,以至於在二皇子利用非常手段登基之後,竟拿他身邊的人逐一開刀。


    一想到因自己而死的柳無言,慕遠樞心中更痛。憤慨上頭的他不顧君臣之禮,一把揪起了二皇子的衣領,厲聲質問他:「自古以來大齊都沒有贈地的說法!太祖若是泉下有知,定不會放過你這不肖子孫!」


    大齊疆土是太祖皇帝戎馬一生拚回來的,這麽多年過去了,版圖隻有擴大的份,哪還有縮小的道理?


    二皇子早就料到慕遠樞會拿自己出氣,畢竟柳無言是他藏起來的,慕遠樞不過是藉機泄憤。


    他微微笑道:「堂兄此言差矣,若能以一城換得百姓永寧,這便是值得的。更何況,一時隱忍不代表今後不會討回來,如今的情況你我都知道——京城已經亂成一鍋,我們若是在這件事情上再反覆猶豫,就會讓北狄人占了先機,反而更加得不償失。」


    二皇子說得情真意切,倒顯得慕遠樞才像那個不為百姓著想的惡人了。


    慕遠樞目光陰鷙地看著二皇子,讓人不覺脊背發涼。


    反正柳無言也不在,那他自然也沒有什麽可顧忌的。


    「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背後搞的小動作?」他的眼底蒙上一層霜,仿佛隻一眼便能讓人感到一股蝕骨的冷。「二殿下到底是真心為百姓,還是另有私心……相信回到京城之後,皇上自能定奪。」


    提及皇上,二皇子臉上的笑意也冷了幾分。


    皇上以避人耳目的方式為慕遠樞鋪下的路,他豈會不知?可知道得越多,他就越是仇恨慕遠樞。


    「我心可鑑明月,一切都是為了大齊江山。」二皇子臉不紅心不跳,依舊笑眯眯地看著慕遠樞。「倒是堂兄,柳大人的情況還好嗎?」


    不到萬不得已,二皇子也不想過早亮出這塊底牌。


    蘇相告誡過他,底牌要用在最後——這大抵是要他留著回京再用,可現在他恨透了慕遠樞和柳無言,恨他們老擋著自己的路。


    柳無言老奸巨猾,總能搶先一步布下計策。崔呈律雖然能幹,卻遠不如柳無言防微慮遠。像柳無言這樣的人才,若不能為自己所用,除掉是最好不過的了。隻是眼下還不能挑起與慕遠樞之間的紛爭,二皇子遺憾地想著,被父皇萬般偏愛的堂兄,若真與自己起了爭執,想必父皇也會偏向他。


    「你將人藏在哪兒了!」慕遠樞到底是習武之人,稍一使勁就讓二皇子漲紅了臉。


    他們在帳下私談,沒有被人,自然也沒有人斥責慕遠樞的無力。


    二皇子卻是忽然大笑起來,眼底透出譏諷之意。


    「哈哈哈哈哈……」二皇子心中暢快至極,譏諷中又帶著些許憐憫。「堂兄,柳大人……知道你這般在意他麽?」


    柳無言本是皇上中意的太傅人選,卻因為與慶王的私交,主動請纓去教導慕遠樞。二皇子少年時曾見過登頂三元的柳無言,心生嚮往,有意結識,可人家卻看也不看,就直接朝慕遠樞去了。


    二皇子嫉恨慕遠樞,連帶著他的一切都有心覬覦。


    父皇為何遲遲不立儲,為何在應允他出征之後還偷偷給慕遠樞送助力——他最大的敵人不是那個病秧子大皇兄,而是這個令父皇心懷愧疚的堂兄!慶王的獨子!


    「我再問一遍,人在哪裏。」慕遠樞眼底的寒意愈盛,甚至流露出一絲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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