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漢朝太祖,平定亂世,定都長安。


    他在那裏修築了一座宮殿,名號未央。


    未央,自然是一個極好的名字。


    但其義卻是警示後人,天下雖平,但亂世未盡,百姓依舊流離,妖蠻依舊虎視。


    隻要這天下尚有一人,衣不遮身,食不果腹,帝王之事便未做盡,故而取名未央。


    這天,北嵐城古家晉王府的大殿,被人換了牌匾。


    牌匾極為簡單,不過二字——通明。


    此刻。


    夜未央,殿通明。


    晉王府中,鑼鼓喧天,高朋滿座。


    北地但凡有些身份的人都被邀請來了此處。


    當然也包括做了千夫長的紀道藺如,以及古相亭父子。隻是他們的地位並不高,因此座次也被排到極後。


    像他們這樣的賓客還有許多,他們的臉上都泛著笑意。


    倒不是因為心頭多麽為那對即將成婚的新人而感到高興。


    晉王擁立了七皇子稱帝,中原又亂做一團,但凡有些眼界之人都知道,朝廷根本無暇顧及他們。北地窮山惡水,地勢險峻,屆時中原兵戈漸息,他們以逸待勞坐收漁翁之利,最後撈一個勤王擁立之功,封狼居胥,指日可待。


    這自然是喜事。


    自然也就值得高興。


    隻是坐在其中的紀道等人,卻高興不起來。


    他們太清楚蘇長安與古羨君的關係。


    而蘇長安前些日子便來了北嵐城,但如今卻不見其人,這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也因為如此,他們並沒有將這個消息告訴蘇泰,將他一人留在了長門,諸人卻一起前往了北嵐城,想要打探消息。


    但以他們的身份所能打探到也都是大家都知道的,因此也就一無所獲,雖然心頭不安,但也隻能隨著眾人一道來參加這所謂的婚宴。


    伴隨著禮官的一聲高呼,爆竹聲響起,一位蓋著紅蓋頭的少女在那時被極為婢女引著走入了大殿。


    賓客們安靜了下來。


    高台上一位少年負手而站,他看著正緩步朝他走來的女孩,眼睛眯了起來。


    他自然不會垂涎一位女子容貌。


    他的心中滿腹的是他的不朽霸業,隻是剛好,他不朽的統治需要一位這樣的女子為他誕下一名血脈。


    所以,他便娶了她。


    這很簡單,對於一名帝王來說,想要獲得某些東西,要便可,若是不給,搶便可。


    這是霸道,亦是他的帝王之道。


    他看著她,雖然她將是他的妻子,但他看她的眼神卻像是在看一件玲瓏的,值得把玩的事物。


    他將在今晚征服她,然後征服那些居住於天宮神人,然後再征服整個世界,他對此擁有足夠的信心。


    終於,那蓋著紅蓋頭的女子走到了他的身前,他在那時伸出了自己的手,他想要接過女孩的手。


    而那女孩也極為木訥的伸出了她的手。


    這很簡單,也不會有任何意外,沒有人能忤逆他的意思,因為他是這個世界的君王。


    至少,在夏侯昊玉的心中,他是這麽認為的。


    但或許是這般生殺奪予的日子過得太久,以至於他低估了許多東西。


    例如,女孩心頭的倔強。


    因此,當女孩的手中忽然閃現出一把利刃時,他眸子中滿是驚駭。


    所以,那把劍直直的刺到了他的眉心。


    幸運的是,女孩的修為還是太弱,因此那把劍停在了他的眉心,難進半寸。


    周圍的賓客顯然並未有料到此番變化,皆在那時發出一陣陣驚呼。


    夏侯昊玉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怒色,他體內靈力一蕩,那長劍便在那時寸寸碎裂,而女孩的身子也在那時,暴退數丈,隨即栽倒在地。火紅的蓋頭被掀飛,露出其下那張美麗到了極致,卻又冰冷到了極致的臉。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遇見這樣的事情了。


    所以他很憤怒,但是這畢竟是他的大婚之日,他決定仁慈壓下這股怒火,漫步走到了女孩跟前。


    他伸出手,想要將之提起,與她拜堂。


    然後盡情的折磨,再在她為他生下他說需要的血脈之後,將之殺死。


    這樣想著,他的手就要抓住她的發。


    可正如之前所說,他低估太多的東西。


    又比如,一位父親保護自己的女兒的決心。


    “放開她!”一聲猶如來自地獄咆哮在通明殿中炸開。


    還未從這場驚變中回過神來的賓客們再次陷入詫異之中。


    一道劍光亮了起來,它猶如一道罡風,從殿外一直奔射向殿內。


    一個男人,雙目含血,周身衣衫淩亂,顯然方才經過一場苦戰,才抵達此處。


    他隨著那道劍光衝了進來。


    那是如此冷冽的一劍。


    耀如白晝,卻又舍生忘死。


    古方天並不是一個很出色的人。


    他妻子是半神,擁有著無語倫比的力量。


    他的父親是星殞,是大魏如今碩果僅存的一字並肩王。


    他的女兒,是神族後裔,天賦絕倫,哪怕如今才不過十九歲,便已然到了魂守境,甚至隱約摸到了問道的門檻。


    相比於他們的光芒,其實他極不出奇。


    但即使如此,他卻從來不缺少一樣最重要的東西。


    作為男人保護自己孩子的決心。


    所以,他向著那位帝王拔劍。


    即使他知道,在這劍觸及到那帝王之前,他的父親便會如現在這般將他攔下。


    他隻是問道,極為尋常的問道,放在他處或許值得讓人膜拜,但在自己這位父親麵前,卻是這般不值一提。


    一道巨響炸開。


    他的父親如他所料一般攔在了他的身前,將他的人連同他手上的劍一起遠遠的擊飛數十丈。


    他的身子一頓,一口逆血噴湧而出,臉上的神色頓時萎靡了下來。


    “天兒!你要鬧到什麽時候!”古青峰一揮衣袖,寒著聲音質問道。


    古方天沒有回答古青峰的問題。


    他隻是看著自己的父親,眸子中是深深的不解。


    那是他的父親,在他的記憶裏,他雖然沉默少語,但卻是一個很稱職的父親。至少為了抵禦神族的侵蝕,他的父親曾經不留餘地保護古羨君。


    可自從那個七皇子蘇醒之後,他的父親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變得冰冷,變得不近人情,變得對那個男孩言聽計從。


    他剛想要說些什麽,那位七皇子便走到了他的父親的跟前。


    “殺了他。”他冰冷著聲音這般說道。


    在那時,古青峰眸子中紅芒一閃,下一刻,他便邁著沉重的步子,向著古方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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