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曲高意識漸漸清醒時,最先感覺到的是後頸處牽扯的痛意,迷糊中依然記得,在太守府狂風四起,隨後頸上一痛,腦中便空白了。


    睜開眼睛,眼前是一處裝飾極為奢華的屋子,四下的環境布置又隱隱有些印象。身子緩緩坐起,四下望去,見閣欄處迎風挺立著一個極為熟悉的黑影,幾乎是未經意識的,曲高開口叫道:“王首?”


    黑影轉過身來,冷俊的臉上尚存著怒氣,忽閃身過來,一把扼住曲高喉嚨,咬著牙恨聲道:“卿壞我大事,首恨不能生啖了你!”


    曲高喉間被扼製,但力道不大,見王首氣急模樣,頓時明白了,原來是王首想要殺李賀,那女刺客與他是一夥的。也對,除了王家,還有誰能培養出如此精銳的刺客?


    吞了口氣,曲高道:“為何方才不動口?現我神誌清醒,啖我極痛。”王首愣了愣神,忽瞥見他側臉上血跡未幹的寸許刀痕,手袖一拂,背過身去,粗著氣惱道:“卿當真忠義無雙,可大義滅親,卻不惜性命地要保全李賀?”曲高忽地一凜,驚問道:“李將軍怎麽樣了?”


    王首哼了聲道:“我已將他殺了。”


    “哈哈哈。”


    王首怒道:“你笑什麽!”曲高止了笑聲,眼中仍飽含著笑意,對上王首要噴出火的雙目,低下頭輕聲道:“我笑有玉麵之稱的王郎也會有失儀的時候,還學會了誆人,若李賀真的死了,王郎又何必惱成這樣?”


    王首聞言也自覺失了士家風度,定了定神,壓下心中怒意,換上一臉淺淺的,淡淡的笑意,說道:“若非卿幫我除掉了張由,此番壞我大事,定不饒你。”


    曲高暗道:我殺張由是為了襄陽,與你有什麽關係。隻是,王首黃雀在後,要殺李賀卻是為何?李賀此人一介武夫,於王首而言並無威脅。除非……


    張由一死,李賀是襄陽唯一能調動兩萬守備軍的人,王首這麽急切地想要除掉他,必定是為了他手中兵權。


    以王氏家族的地位,即便插手軍政也並無可能,更何況在襄陽無主的情況下,但曲高卻並不這麽想。他直直地盯著王首,清聲說道:“王郎以為,除掉李賀,便能奪取襄陽的守備軍權?”王首側麵對來:“卿不以為然?”


    曲高道:“於王氏而言,掌控軍政或許隻是一塊令符的事,但對士卒來說,他們隻會為知己者賣命。王郎既沒有訓練提點過他們,也沒有與士卒經曆過生死,憑什麽以為,一塊令符,就能號令士卒?”


    王首聞言笑了,這次是真實的笑意,不過曲高聽來,卻像是對他方才言論的譏諷,對上曲高不悅的神情,王首抿嘴輕語道:“首要他們為我賣命作甚?莫非卿以為,我要傾盡四城之兵,與石虎決戰襄陽?”曲高疑道:“難道不是?”王首笑意更盛,低下頭來,輕吐道:“若我告訴卿,宜都、南郡、江夏三地兵馬我絲毫未動,卿是不是又要著急上火了?”


    “天下是你王家與司馬家的天下,我一介小卒,有什麽好著急上火的。我能為襄陽做的,已盡了全力,至於你的定計,我知之無益。”曲高漫不經心地說著,回想刺殺張由,心尚餘悸,當時卻不覺得害怕,與那女子對陣時,也未有懼意。忽想到那狂風來的怪異,又向王首開口:“王郎能學孔明使風?”王首回道:“首曾師事葛洪仙翁,通曉些奇門道術。”


    又聊了一會兒,王首便回房歇息去了。曲高得知那嬰兒安好,王首給他找了奶媽,也放下了心。剛經曆一戰,曲高也有了倦意,現事已成,心情鬆懈,便也沉沉睡下。


    第二日,曲高醒來時,日頭已揚到頭頂,婢女侍候完洗漱,便領著曲高穿過回廊,來到一廳堂中。王首正座,用著飯食,見曲高到,示意曲高入座,婢女又上了一份飯食,擺布幾上,又盈盈退下。


    “胡人有何動向?”曲高喝了口熱湯問道。


    “食不言,寢不語。”王首頭也不抬,回道:“兩個有關卿的消息,一好一壞,卿要先聽哪個?”曲高猜想應與太守府有關,他殺了張由,定是被李賀通緝了,這些事他是不在意的,繼續用著飯食,回道:“你不是不讓說話。”


    王首道:“這兩個消息比禮節重要。”曲高一怔,回道:“先說好的。”


    “張氏生了個男孩。”


    曲高笑了笑,張氏常說孩子隨他,是個不安份的,定是個兒郎,果不其然。又問道:“壞消息呢?”


    王首頓了頓,沉著聲道:“曲郎身邊的那位奇女子,恐已命在旦夕了。”


    “阿顏!”曲高胸口仿佛被巨石擊中,不自覺地叫出聲來,吞了吞幹澀的喉嚨,啞著聲問:“她怎麽樣了?”王首搖了搖頭,道:“我已派了府上最好的大夫去診治,也無力回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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