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二日,曲高到長樂坊,與朱顏說明情況,又向朱顏要了一個辦事機靈利索的女子,假扮張氏。曲高盤算著,若張氏不見了蹤影,張由必定起疑,他剛頂撞完張由,張由這幾日應不會再想見他,因此隻需找一人假扮張氏還在府中即可。


    給院中的侍婢都休了探親假,朱顏安排的人到府上時,曲高直驚得合不上嘴。


    “呦,曲郎,想不到是我吧?”一進門,見四下無人,女子便笑得花枝亂顫。一邊揮著帕子遮住半張臉麵,一邊扭著婀娜的身段在曲高身旁轉悠一圈。此女,便是那日曲高為張氏添衣時,那間衣鋪的主事,楊氏。


    曲高長歎了一聲:“阿顏把你安排到衣鋪,真是屈才,若將你留在長樂坊,你早已名動襄陽了!”


    楊氏聞言笑聲更盛:“曲郎抬舉了,能與曲郎做幾日夫妻,便是將整個襄陽城送給妾身,妾也不稀罕了。”伸出玉指,有意無意地撩過曲高胸腰,嘖嘖讚道:“看看,曲郎這坐懷不亂的樣子,還真是讓人心動呢。”說著又掩麵大笑起來。


    曲高冷著臉,問道:“你可知來此為何?”


    楊氏見曲高生了怒意,便不鬧了,清聲回道:“夫主,世琪知道錯了。”曲高倏地站起,向四下尋了尋,又滿麵驚色地望著楊氏。


    方才那一聲,無論聲調,語態,都與張氏一模一樣,曲高差點以為是張氏回來了。


    “若無兩把刷子,姑娘也不會委派我來,曲郎盡管放心,妾也是江湖中人,知道分寸,也有法子應付府中眾人。”


    她竟能學人聲色!若是如此,那自再好不過了,這幾日縱有客來訪,隻需楊氏在屏帳後打發了便是,反正她現在有著身孕,不見客的理由多的是。


    曲高想了想,問道:“楊氏,你可有法子弄到剛出生的嬰兒?未足月也行。”楊氏點頭,疑道:“曲郎要嬰兒作甚?”曲高道:“這你不用管,有法子弄來就行。”又囑道:“不許行不義之事。”楊氏笑道:“何需傷天害理,城外流民中,多的是在北地受盡*的婦人,她們生得起也養不活,妾會盡力尋一剛出生的棄嬰。”曲高回之一笑,點了點頭,楊氏忽眼神迷離,嬌聲羞道:“曲郎若不著急要,妾亦願為曲郎生的,縱曲郎不負責任,妾也會獨自將孩子撫養長大,絕不棄之!”


    曲高眉頭深鎖,忽聽得院外有人叩門,楊氏一凜,忙退至帳後。曲高去開門,見是鍾離浚與崔氏,驚道:“你們怎麽來了?”


    帶二人進了內院,鍾離浚跪地拜道:“叔叔曾救過浚兒的命,又待我如兄如父,現叔叔要圖謀大事,萬分凶險,浚兒豈能坐視不理!”


    崔氏也道:“阿芷感恩公子、小姐為我贖身,操辦婚事,阿芷與夫郎同心,願為公子小姐盡綿薄之力。”


    曲高遲疑著,此行凶險萬分,他不想讓鍾離浚夫婦也卷進來,但鍾離浚在太守府當值,無疑是他最大的助力,崔芷也曾為府上婢女,熟知府中規矩,有她在,也可助楊氏瞞天過海。


    “來都來了,曲郎就把這小兩口都留下來吧。”楊氏在屏幕後聽得是自己人,便搖著步子走了出來。鍾離浚識得楊氏,崔芷見一陌生女子從內帳走出,不禁疑道:“這是?”


    楊氏格格笑著,用張氏的聲色說道:“從今日起,我就是你家小姐!”


    曲高安排好二人,見天色已晚,換上一身夜行黑衣,悄悄出了門。


    明月高懸,夜色朦朧,曲高隱匿身形出現在王府時,方圓十裏的王府還燈火通明著。作為襄陽的第一流高門,天下的第一大家族,王家的輝煌可遠非太守府可比。不僅如此,王家擁有聖上的特旨,可訓練私兵,自造兵器。據曲高所知,襄陽王氏府上,就練有三千鐵甲,裝備精良,訓練有素,遠甚於襄陽的正規軍隊。


    有了之前夜探南陽王府的經驗,對於這龍潭虎穴,也沒花多少力氣就找到了王首所在,北院的一處高樓上,王首正伏案疾書,曲高立在窗外等了許久,未忍打擾。


    過了半刻,王首寫完了書信,喚過侍者囑其快馬送往建康,又回桌前靜坐,輕吐道:“諸事已畢,君子可現身了。”


    曲高從梁上輕身躍下,問道:“你既已察覺,為何不叫侍衛,若是刺客怎麽辦?”王首嗬嗬笑了笑,揚著眉道:“沒有刺客敢到王府行刺,敢夜探王府的,也僅有曲郎而已。”這種狂妄的自信,曲高卻無力反駁,直言道:“我來是有事相告。”


    “張由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此事王家已然插手,曲兄勢單力弱,就不要費心了。”王首仰著頭,冷俊如冰雕的麵上雲淡風輕,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不過,那副深謀的模樣,卻又讓曲高覺著陌生。在曲高的幾次印象中,王首多是溫潤有禮的,但在陸離劍的爭奪中,他又見識了王首的狠辣手段,今日的王首……


    曲高放心不下,問道:“不知王郎有何謀劃?”王首嘴角抽了抽,堪堪吐道:“曲郎也是軍士門第,當知軍情機密,不可外泄!”


    曲高瞪著王首,薄唇抿得緊緊的,認真地說道:“我知王郎必定會捍衛襄陽城,王郎也應知我。現石虎大軍已在集結,以胡騎的腳程,五日便可兵臨城下,襄陽城存亡之際,你我殊途同歸,何需隱瞞?”


    王首撅了撅嘴,不悅道:“你怎麽如此不講理。”惱了兩句,見曲高不依不饒,隻得屈服道:“怕了曲郎了!家父早己趕往建康,將此事麵呈聖上,估計此時,襄陽的新主已在路上了。”


    “那何以應對石虎的三萬大軍?”


    王首又道:“家父留給首一塊虎符,可調宜都、南郡、江夏三地兵馬,合計襄陽城中兩萬兵士,或可守住襄陽!”曲高鬆了口氣,見王首不再說了,問道:“還有呢?”


    王首疑道:“還有什麽?”


    “你們如何處置張由啊?”


    “他現在還是襄陽的太守,王氏還不能處置他。”王首應道。


    曲高提聲:“難道就任由他將襄陽出賣給胡人?”王首搖了搖頭:“曲郎放心,首定會竭盡全力守住襄陽,隻是張由手中還握著襄陽的兩萬守備兵權,王氏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與他硬碰。”


    空氣安靜了一會兒,曲高明白王首現在的處境,也能理解他的做法,隻是曲高也有自己的打算。


    張由是難得的將才,放眼晉室這半壁江山,都難有人能與之相較,他這一降趙,此消彼長,原本就強勢的趙國更是如虎添翼,日後若率軍來犯,必定是晉人之禍患。因此,曲高絕不會放虎歸山。


    “張由就交給我吧,君運籌謀劃,務必守住襄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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