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暗暗下了決心之後,韓青並沒有輕舉妄動,那時候的她,隻不過一個剛入行的新人,沒有一點兒人脈基礎。說是位卑言輕是一點兒都不過分。如果貿然行動,打草驚蛇,不僅內幕揭露不出來,她自己恐怕也會有性命之憂。


    於是在此後將近三個多月的時間裏,她盡可能自己的一切,努力的搜集著資料。個中辛苦,除了她自己之外,旁人恐怕難以體會。有些時候,她也想過,這麽做值得嗎?可終究過不了心頭的那道坎,她是一個人,一個還知道良知怎麽寫的平凡人。更不想某一天慘劇發生之後,她的後半輩子,被後悔跟隨。


    經過三個月多的秘密收集,她總算收集到了一些足以讓任何人重視的資料。有時候,韓青挺慶幸自己生活在這麽一個信息發達的年代。幾天之後,某個知名論壇上,一個帖子悄無聲息的出現了。而這個帖子的出現,真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引起了前所未有的大浪潮。


    對於大多數平凡人而言,這一輩子最關心的事兒,無非就是衣食住行罷了。前些年的時候,食品安全的問題,已經成為社會關注的話題。現在又出了一個問題房,相比食品安全的問題,這個問題房,更加不能容忍。辛辛苦苦大半輩子攢的錢買的房,結果卻成了一個定時炸彈,一個不留神,全家人的小命可就交代了。這件事兒,說什麽也不能忍了。


    麵對民眾猶如海嘯爆發一般的怒意,領導們一個個壓力重大,更是火冒三丈。以最快的速度,便組織起了各部門,形成了獨立專案調查組。做事兒不怕不做,怕的就是不認真,一旦認真起來,就算是天大的事兒,基本上也不算事兒了。


    僅僅不到一天時間,高源地產的所有問題便被徹底清查了出來。麵對鐵一般的證據,即便是高源地產的一些幕後人物,也不敢多說什麽了。畢竟這事兒實在是太大了,首先牽扯到的便是住在高源地產經營下樓盤的那些住戶,大大小小加起來,足有近萬餘人,一旦出事兒,便是幾萬條人命。這個責任,就算是有天大的肩膀也扛不起來。


    退一步說,高源地產旗下的其他房產沒有問題,那麽現在出售的這些樓盤,也關係到近百住戶,幾百條人命的安全。再加上現在民情民怨極為濃烈,貿然出頭,隻怕會跟著倒黴。他們跟高源地產之前的情誼還沒這麽深厚,到了可以搭上自己身家性命的地步。沒有人幫高源地產說一句話,所以最後的結果便是高源地產查封,所有資產立即凍結。


    一夜之間,十幾年的努力就這麽廢了。高源地產老總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於是在自己辦公的大樓頂層跳樓了,他的夫人也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跟著丈夫走上了黃泉路,留下一個十幾歲的兒子,一個人孤零零的在人世間漂流。


    而從這件事兒以後,原本默默無聞的一個新人,一下子成為最熾手可熱的新聞人物,後來更是被一家電視台聘請,成為當家花旦,可以說是名利雙收。


    可是這件事兒,對於那個隻有十幾歲大的孩子,心靈造成了怎樣的陰影,沒有人知道,更不會有人去關心。隻是在一個破舊的老房子裏,一個男孩兒看著手中的照片,眼眸中迸發出了那種讓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心驚肉跳的滔天恨意。


    對於一個一夜之間家破人亡隻有十幾歲的少年而言,是非對錯,全都是些扯淡的玩意兒。他隻記住了一點,若不是因為這個女人,爸爸不會死,媽媽不會死,他更不會受這麽多的折磨。


    “收手吧,你現在還沒有鑄成大錯,收手還來得及。”他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不該成為這件事兒的陪葬品,至於後悔什麽的,倒也談不上。若是時光能夠倒流,她依舊選擇這麽做。這不是韓青心硬,冷漠無情。隻是太多的生命,絕非是一個少年所承受的苦難所能持平的。


    “哈哈哈,真不愧是靠嘴吃飯的記者,到了這個時候了,依舊沒有忘記自己的看家本領。你要是怕了就直說,何必這麽一副假惺惺的樣子。”哈哈狂笑的嘲諷聲中是無盡的恨意,無盡的淒涼。好一張悲天憫人的臉,可就是這張悲天憫人的臉讓他家破人亡。為什麽對別人的慈悲,要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這是為什麽,究竟是為什麽。


    “我不怕,因為我沒有做錯,問心無愧,又何談怕呢?”韓青心中長歎一口氣,和這個滿心仇恨的少年,不論說什麽都沒有用,他不會聽的。


    “好,到了這個時候還嘴硬,我就看看,你到底怕不怕。”少年將手裏的匕首一揮,直奔韓青的咽喉要害。


    “等等,讓我說完最後一句話。我隻希望,這件事兒能夠隨著我的死亡而徹底結束。我希望從這兒出去以後,你可以得到自己的新生。”這孩子心裏滿滿都是仇恨,她不知道這是對她一個人的恨,還是對於這個世界的恨。她隻希望自己的死,能讓這孩子心裏的恨消失。不說出人頭地,為國家人民做貢獻,隻要他能平平淡淡的活著。她的死,就算是有價值了。


    “你真是這麽想的嗎?若你真是這麽想的,那我隻能說,大錯而特錯。”一個意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關鍵時刻,陸軒出現了,一把抓住了風衣的衣領,將這個失去理智的孩子拉遠了好一段距離。韓青的是沒有問題的,為的是這個孩子好。可是她的做法確實有問題,有一個問題她沒有想過。


    這孩子雖然心中滿是仇恨,可實際上手裏是幹淨的,並沒有沾染血液。可今天若是結果了韓青的命,這孩子恐怕也就徹底走上不歸路了。


    “是你?你怎麽會在這兒?”看到陸軒身影的那一刻,韓青眸中有著難以掩飾的意外,或許還有一絲驚喜。對世人而言,除了衣食住行之外,還有大事兒,一等一的大事兒。那便是生和死,人生下來的那一刻,就注定有一天會死。可沒有人會願意去死,尤其是韓青這樣的年紀,因為在這世上,她還有很多事兒沒做,太多的留戀,太多的牽掛,太多的遺憾。


    “我隻能說這是緣分,要不是我,今兒你恐怕要倒黴。”這件事兒的前因後果,陸軒剛剛都已經聽到了,也都明白了。雖說偷聽別人說話,是個很不道德的行為,可如果不這樣,恐怕也不可能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把人給救下來。


    “說實話,對於現在的記者,我是不怎麽感冒的。可是聽了你說的那番話,倒不由得有點兒佩服你了。”這女人三年前所做的事兒,所承受的壓力,就算是一般男人都不一定承受得起。可她硬是用自己瘦弱的肩膀給扛住了,就憑這一點,陸軒就佩服她。


    “我不過是做了一件我認為對的事兒,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必須完成的一件事兒。”話語中的堅定,讓韓青這一刻,仿佛成為某個執行特殊使命的戰士,哪怕是九死一生,也要為了自己的信仰而奮鬥的戰士。這種信仰,被稱作良善。人啊,不管到了什麽時候,這良善之心都不可泯滅。


    “該死的女人,你是要一網打盡是嗎?好,我認栽了。不過你給我記住了,哪怕是化作厲鬼,我也不會放過你的。”被陸軒一隻手抓住,就算是一個大漢都不一定有掙紮的能力,更不要說他這個已經快要半廢的少年了。


    “這世上原本有很多的聰明人,可他們都被世事蒙蔽了雙眼,難道你也要步入這個後塵?”在韓青略顯奇怪的目光中,陸軒緩緩開口說道。這話說的倒是很有哲理,可這個已經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孩子,能夠聽進去嗎?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難道我這麽做有錯嗎?”即便是在無用功,他也要努力掙紮,他受夠了命運被人掌握的悲哀,無奈。


    “從法理上來說,你做的確實不妥。可是從道義上來說,我理解你。可是從一開始,你就做錯了一件事兒。”古人教育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父母的撫育之恩,養育之情,父母若是出事兒,做子女的,不能報仇雪恨,又有什麽麵目活在這個世上。忠孝節義,這孩子做事兒雖然有些糊塗,可對父母,始終是有一份兒孝心的。


    “做錯了事兒?做錯了什麽事兒?”瞪著陸軒的眼眸,滿滿全都是不服氣。這件事兒他從前經曆到後,恐怕是最有發言權的人了,可現在卻有人跟他說,一開始就做錯了。


    “是的,一開始就做錯了。要報仇,你不應該找她,去找你的父親,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的父親造成的。”


    “我原本以為你能說出什麽驚世之論呢,原來又是老生常談。不過這倒也是一句實話,落在你們的手裏,我還怕找不到父親嗎?”瞥了陸軒一眼,那一眼是濃濃的鄙視,濃濃的無奈,濃濃的不甘。


    “好,那我們就說點兒別的,按照你的邏輯,當初她沒有揭發這個事兒,難道你以為你就會比現在活得幸福嗎?這些年來,你也承受了這個社會的人情冷暖,滋味兒不好受吧。如果當年她沒有那麽做,現在能出什麽事兒,不用我多說,你心裏也應該明白。承受這些的恐怕就不是你一個人了,而是很多人,很多比你還要可憐的人。”命運給人的選擇,總不是太多,有些時候,你甚至隻能有一種選擇。事情變成現在這樣,有命運的捉弄,也有人世的無奈。若不能消除心裏的仇恨,一時間陸軒還真不知道應該怎麽處理,難道把他送進監獄嗎?


    “別人的事兒,與我有何關係。”如果是以前那個無憂無慮的他,當想到這些畫麵的時候,沒準兒會同情心泛濫。可是這幾年社會的磨礪,同情心是個什麽玩意,他早就不知道了。


    “好,你能說出這話來,倒也不算出乎我的意料。”這個時候陸軒才意識到,原來他已經不是孩子了,社會的磨礪,讓他的心智早已成熟,在他心裏已經有了對於是非的分辨能力和印象,這絕不是一兩句言語,就能夠扭轉過來的。


    “這孩子現在變成這樣,其實都怪我。”對於當年的事兒,她不後悔,不愧疚。可是對於這個孩子,她卻無法做到這一點因為這孩子,原本也是無辜之人啊。


    “你看,人心就是這麽的矛盾。人心,仁心啊。”兩個字,同音不同義,人心每個人都長著,可仁心不一定每個人都有。


    “既然你這麽矛盾,那就不妨把他交給我。放心,我絕對不會動他一根毫毛的。”既然韓青有這樣的仁心,他又何必破壞。


    “你要把他帶到哪兒去?”雖然陸軒對她有救命之恩,可實際上論,她跟陸軒並沒有什麽太過親密的關係。


    “怎麽?你還擔心我把他給賣了嗎?”想起跟韓青的第一次見麵,那個讓自己有些窘迫的稱呼,陸軒不由得會心一笑。


    韓青聞言白了陸軒一眼,卻也沒有像第一次見麵那般略帶調笑的說話。好歹也是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要是真的當做什麽事兒都沒有發生一般,未免也太過沒心沒肺了。


    “壞了,我手機落在家裏了。這會兒沒準兒都已經被打爆了,你能借我用一下手機嗎?”作為一個記者,時間是規律的,也是不規律的。隻要不是跑新聞,時間基本上都是很規律的。作為電視台的當家花旦,韓青的時間,自然也是很規律的,一般很少遲到的。可是今天他被人帶到了這裏,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兒。她倒是不在乎遲到被領導斥責,可若是那丫頭給她打電話接不通,以那丫頭風風火火的性格,沒準兒會搞出一些亂子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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